么?”
李云心对叫骂声充耳不闻,平静地说:“你之前说得对。我是要算计这些海上的龙王。但并不是全杀了就了事——他们早晚都要死,可怎么死也都有个讲究。”
“布局谋划得从细微处开始。每一个环节都得好好设计。死掉些小人物没什么……可关键人物,都得死在关键的节点上,不然以后麻烦。如今……”
那叫阵的似是骂得累了,换了一个人来。
这些妖魔该也是忌惮红娘子的威能,想要先叫他们愤而出手探探虚实。因而接下来这位叫骂得更难听。然而李云心将这样的言语听在耳中,脸上却没有一丝波动。对眉头愈皱愈紧、越发不耐烦的红娘子苦口婆心道:“我原本是打算借东海君的手,把他们都聚集起来。你知道,借力打力。九个龙王不可能一团和气,必有龃龉。从前的样子该是勉强达成微妙平静,但漩涡和潜流都在的……”
“我了解了这些漩涡和潜流,只要再稍加挑拨——四两拨千斤,他们也许就会猛烈的争斗起来。不比咱们亲身上阵要省力得多么?不用脏了手,还可以看戏的。但如果在这时候,譬如现在,你冲过去,啊,杀了一个杀了两个,或者叫某某损兵折将实力大减——”
“那种微妙平衡也就可能被破坏了。局面一旦打破,再叫他们动起来就难,甚至根本不可能。这么说吧——譬如西海龙王死掉了,什么北海龙王和南海龙王也实力大减了。那么余下的龙子们想的第一件事可能是觉得有利可图,这些地盘儿他们能接手——”
“于是倒巴不得你我再杀下去,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呢?这就是咱们把自己给套路了进去——”
他说到这儿,那第二位似也是叫骂累了。阵中的群妖该是感到略诧异了——依着西海的人的说法,那红衣女妖性情残暴,一言不合就要出手的。再听那东海十方将军说,陆上来的什么渭水君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小心眼儿、又阴险。可如今这两位竟沉得住气……也是奇事啊。
却不知如今在这石柱上,倒全是李云心的功劳。
不论红娘子听了什么人的话往东海来、也不论她到底是不是要来帮自己,眼下杀过去都不是好办法。
她的境界直逼太上,但李云心可只是个玄境罢了。在这种军阵里一不留神受个什么伤、又痛又麻烦。万一走了霉运真被擒拿了、还得大费周章地脱身。
硬碰硬不是他的风格。许多时候这样做了本身也是某种四两拨千斤的策略当中的一环。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红娘子也并不是愚蠢的人。
尽管又换上了第三位叫阵的、骂得更加难听了,她的眉头却也渐渐舒展。将李云心再上下打量一番、轻叹口气:“唉……你总是有道理的。你说了这么多,那么咱们果真得逃了?”
李云心倒是也松了口气、笑了笑:“你能听得进去最好。为一时意气而冲动行事最为不智——”
却就在这时候,听到那十方将军叫道:“……可不是么?!我正想起来,他老母亲还在咱们东海君的手上,被封了个明月夫人——咱们君上总叫咱们这些是手足弟兄,那么我岂不成他的便宜叔叔?”
——原来海族骂人和陆客骂人倒是有个共同之处。就是都喜欢拿长幼尊卑、血缘亲属做文章的。这第三位口无遮拦,正骂到这一节。那十方将军擎等着李云心过来吃亏呢,却发现他竟比老玳瑁儿还能忍耐,并不做声。听了这第三位的话,正想起东海君曾提过这位渭水君乃是明月夫人的儿子——
急中生智叫了这么一声出来。
李云心正听到这话,便顿了顿。然后将方才的话又对红娘子重复了一遍:“冲动行事,最为不智……”
停下来,略微沉默一会儿。
再抬眼看红娘子:“我要他死。”
李闲鱼倒是愣了愣、眨眨眼:“嗯?”
李云心转过身,歹毒地、远远地盯着那十方将军:“我现在就要他死。要全尸。要死得惨——九公子说死得惨的肉发酸。正好省了醋。”
红娘子又眨了眨眼,笑起来:“哦……原来云心刚才的话都是说笑来的。既然云心想叫他死……”
她的脸色一凛:“自然活不到明日了。”
她的话音一落,海天之间忽然“嗡”的一声巨响。一层灿烂的光罩,好像被天神自天空当中狠狠扣下来一般、正将这片无比辽阔的海域封禁起来了!
蓝天在眨眼之间消失。透过禁制,天空变成了淡金色。海面上的波澜也消失,仿佛因着红娘子的那么一句话,整片大海都变成了玻璃一般的固体!
但李云心随即意识到,并不是“仿佛”。海洋的确凝固了。
那极远处的水军军阵本是在浪头上。海族们爱水,即便是成了人有了神通,也喜欢身上有些部分浸在水里。盖因他们天生的神通也多以水为媒介,如此争斗的时候正可事半功倍。
那浪头也原本是白的。有雪一般的碎浪。可就在红娘子说了这句话、将整片海域封起之后,那海天交接处的雪白浪头,忽然就变成粉红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