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国人,相貌与中原人不同。高鼻深目,毛发的颜色也很有趣。他们多以经商为主业,在中原腹地不是很常见,亦有许多迥异中原人的传说。在征服吐火罗之后,被俘的吐火罗王室被押解进京。
其中有一个吐火罗王子因精通中原文化,被陛下特赦,留在蓉城做了编修,叫他写些西域诸国的奇闻异事,好编入《万国风俗志》之中。
结果那位王子所写的一则传说偶然出现在应决然的视线当中,并引起他的极大兴趣。
那传说讲的是——
在很久很久以前,罗刹人也有一位强大的皇帝,叫做“戴大罗斯”。这位皇帝喜欢修仙,想要成为修士。可如同现在一般,不是人人都有修行的天赋,因而无法修炼。可他又实在很想获得如仙人一般的强大力量,便求助一位女性方士。
那位女性方士,便炼成一种“仙纂之术”。将符咒刻印在那位皇帝的骨头上,当真叫他拥有了仙人一般的力量和神通。
据说这件事,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了那时候,中陆还不是今日这般完成的一大块,而是分为东西两块。后来天人因为这种力量发怒,毁灭了一切并将世界重铸,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应决然对这传说上了心。他原本专心战事,可打那之后,开始研究这事。似乎也想要像那位皇帝一样,获得同样的力量。
中官对此忧心忡忡。他在意的不是那个故事的真伪,而是自家陛下对于神力的追求。
他清楚像陛下这样的人,在有了无可比拟的权势之后,必然想要更多。想要……完全抹去头上的阴影。可他无法修行。即便可以修行,也难以同那些已修了几百、上千年的修士比。他不会甘于在修行一途重新开始的。已是帝王之人,怎么再向别人低头?
所以他才想要捷径的。
这个捷径……除了那个传说中的法子,其实还有一个。
便是死。
那从前的离帝、庆帝、余帝,不都是死了吗?死了,成了有强大力量的妖魔!
一旦如此,如今这基业可怎么办!
那强大的离国,不正是因为离帝身死皇子内斗才国力大损,以至于如今被容军征服了半壁江山的么!
他正是想到这些,才说出那样两句话。这是极冒险的事。要知道这位容帝并不是好脾气,或者说……脾气叫人琢磨不透。即便如他这样日夜随侍已半年有余的人,也时常搞不清楚这位陛下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应决然竟未发怒。倒是摇摇头:“你不懂。算了,不说这件事。”
他抬手在那张纸上点了点,似是又想了些什么,才说:“你去拟旨。准备迎接神龙教主。”
“传令诸军,包括在外征战的,停一天兵事,祭祀渭水龙王。再叫城内筹备大典,叫神龙教的人开坛做法。再将从六个城门到宫里的道路,都砌上青石砖,洗刷干净,不许人踏上去。而后铺上红毯,以鲜花覆地。不是有修士么?鲜花的办法叫他们来想。”
“城中设宴,放粮三日。每户赐下内库的棉布,务必人人新衣,都要脸上带笑。”
中官将这些事一一记在心中,才道:“这是……”
“刘公赞说过,他喜欢漂亮的景致和人物。”应决然说,“木南居的人,也要换上新衣,到时交给他发落。”
中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是。”
……
……
在这同一天的时候,李云心现身在一座小山上头。
十天的功夫,他赶了数千里的路。身边的景致亦大变。
遇着那乌鸡精时,山野之中还是苍翠的。可如今这山坡上已覆着厚重积雪了。南国与北国风光,在同一季节相异如此。
他来到了如今的荣国、从前的庆国境内。从这里往下看,有一片平地。那片平地上本该有些人家。在如今该是炊烟袅袅、各自生火做饭。
可现在房舍全无,只余下一片废墟了。废墟又被积雪掩埋得白茫茫一片干净,好像从未有人在这里生活,也从未有人打这里离开。
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这个小村子,竟已被毁了。
李云心踏雪走下去,没有留下脚印。到了原先的村口处挑了挑手指。于是一面残破的小旗从积雪中跳出来,在他面前。
旗被火烧过,只剩半面。上面写的是:大容龙鳞军一统二制骁……
又往前走了几步,他再抬手。于是另一面小旗从积雪中跳起、。这面旗上有刀劈斧砍的痕迹,已成了一条一条。又被干涸的血粘在一起,变成个肮脏的团子。如今,字迹更模糊。但也能看得清上面写的是:大庆定州统领徐。
雪阻不住他的视线。他再往四下里一扫,看到些盔甲残兵。大部分是略熟悉的样式,该是庆军的。少部分陌生,该是容军的。
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激战。庆军与容军在此交战,而战火毁掉了这村子。
他在雪地里站了一会儿,一挥手。积雪顷刻消弭,其下的残破兵甲也化为飞灰。这里重新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