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无暇多想,一路检视着尸体,向北寻觅。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了一把熟悉的铁剑,心逐渐下沉,再转目四顾时,果然看到了疏离。她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我怔了片刻,小心翼翼抱起萧疏离的尸身,她颈上一条红痕,尸身未冷,眉目犹生,长发四散垂下,衣角随风飘动。我抬起头,向前望,暮色朦胧,微带湿气,四周细虫飞舞,低语似的嗡嗡声弥漫空中。
萧疏离死了。
一切都在摇晃,一切都不复存在。
湿气仿佛也进了我的眼睛,四顾白茫一片。无论叫我拿什么换,我都情愿,只要你再活过来,只要你再冷冷地对我说话。
你是死在我的手里,是我荒废了战事,才引得郭随率异族来攻。你要替我引开大军,所有人都叫我不要负你,我知道你心甘情愿,可我竟如此无能,竟不能将你救回。
一切都在坍塌,世间再无半分颜色。
这一次我终于能够看清楚你的脸,你的脸却与冰雪同色。
疏离从来都爱干净,生前死后都是一样。我脱下脏污的外衣,露出里面略为洁净的白罗中单,再捧起疏离的尸体,茫然向前走去,我不知自己仍是走在人世间还是已走在黄泉路上。
一阵剧痛间杂着麻痒忽地从四肢百骸传来,我不禁大叫一声,几乎失手将疏离摔下。
是天怒地怨两界针。言眺又岂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
剧痛麻痒噬骨啮心,我无法抗衡,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只是用尽全部意念咬牙将疏离轻轻放在地上。
痛痒排山倒海,不知不觉间我已在地上滚来滚去,只盼有敌人未死,一刀将我杀了。暮然间我想到了我的佩剑,我反复在地上摸索,想找到佩剑来自行了断,却摸到了疏离的衣袖。
疏离还躺在这血污不堪的战场上,她还等着我,带她去干净明秀的所在,不必杀人,也不会被杀。
只要疏离还在等着我,我定能做到。我将左臂塞入口中,牢牢咬住,苦等药性发作完。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道:“花神让道?你可是受了伤?”
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更不想回答他。
他拉起我的右手,略一搭脉,惊讶道:“内伤不轻,还中了毒。”
天怒地怨两界针的药性终于渐渐退去,我勉强将眼睛睁开一线,似乎看到了一个僧人,他嘴歪眼斜地一笑,道:“三郎如此模样,只能进我的棺材了。”
他果然抱起我,将我放入一具牛车拉着的棺材里,我极力挣扎着,叫道:“疏离!疏离!”却实在无力爬出棺材,眼睁睁看着他合上榫头,拉上了棺盖。
清香忽来,弥漫空气中,一物在眼前轻轻晃过,粉影绰绰,依稀是一朵莲花,花下还有一只手,修长而洁白,柔弱无骨,如花茎在风中微晃。
我慢慢睁开双眼,眼前是繁复斗拱,绘有朵朵莲花,依稀是一个亭子的藻井。我一惊翻身而起,却不得不眯起眼,亭外阳光闪耀刺目,持莲花的手已消失不见。转过头去,我原先竟睡在一个凉亭的石桌上。凉亭前后左右,粉红色的荷花一望无际,花瓣娇嫩,荷叶彻绿,天地间充盈着荷花的清淡香气。
此时远未入夏,何来的盛放荷花?
更何况,我原先明明被一个和尚扔到了棺材里,为何此刻会在这画一般的景中?再看自己身上,先前明明只穿了中单,如今却换上了一身洁净衣衫,这套衣衫,甚是素雅,并非我所有。
莫非这里竟已是九泉之下?我试提真气,先天罡气已是流转无碍,内伤竟已痊愈,这里果然已是九泉之下。
此生已了,再也见不到师父的面了,我心头不禁一阵黯然,转念一想,诸位同袍与疏离当离我不远,我快快追赶,应能赶上。
一声水响,荷花池边忽然爬起一个湿淋淋的人影来,我猛吃一惊,他上身□□,下身穿着一条紧身鱼皮裤,一头黑漆漆的虬发在阳光下滴着闪亮的水珠。他向我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一个鱼跳,又投入荷花池里,轻盈地绕过花枝,瞬间悠游而去,分不清是人还是鱼。
我抢步上前待仔细看时,那半人半鱼的怪人早已了无踪影。回过身,赫然却见一条逶迤的走廊。我走上长廊,两边的檐下随风飘荡着长长短短的细丝,丝线下飘荡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傀儡。风声忽然响起,我忙向左一避,有人已自我右边荡了过去,他回过头来,向我嘻嘻而笑,眉眼全都皱在一起,一时间竟看不清他到底是个木头傀儡还是个活人。
几声熟悉的嘶鸣声响起,正是我的长鬃白马,它竟也在此处,我不禁热泪盈眶,忙四顾寻觅,绵绵长啸,欲召唤它前来。
白马始终不现身,我朝着嘶鸣声发出的方位一路奔去。长廊尽头忽现假山,假山旁,一个少女却正堆着沙丘,疑惑之中,我停下观望。她将沙丘从左移到右,又从右移到左,周而复始。我跳出长廊,正欲上前向那少女问话,少女突然消失不见。
我急退三步,脚下如沙丘般忽然陷下。我猛提内力,拔起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