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可盛盈如此被杀又何尝不残酷?
就在我犹豫的这瞬间,言眺已提起柏途远长子,头朝下狠狠掼于石地上。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头颅摔碎的破裂声响起又戛然而止。
我的心头一紧,即便只是眼角瞥到那孩子抽搐的双脚也无法再看这场面,别过头去,恰在郭灵手持的方天画戟的白刃上照见自己的脸,我从未在自己的脸上见到如此难看的青白之色。
更凄厉的两声喊叫响起,撕心裂肺直入魂魄中来。这是孩子大母与母亲所发出的。我耳中忽地听到柏途远大叫:
“娘!娘!”转头看时,柏途远的老母已自行扑上旁边一名兵士所持的鸦项枪枪尖,登时毙命。
言眺厉声道:“按住他!”押解柏途远的四名兵士牢牢按住不停挣扎的柏途远。柏途远面上的神情我只敢瞥一眼便立即转过头去。
谁也不会愿意再看那样的神情第二眼。
又是一声孩童的惨叫,言眺已杀了柏途远的另一子。
满场的血腥气,满耳的凄厉哭叫,我忽觉得,我早已变了个人,不复当初南汀的林三郎。
“花神让道林三郎”,我早已与花神无关,早已与书法名家无关,我已在走向恶魔。
今日冬至,本该着新衣,吃馄饨,举家同乐。
我下令全军连我在内为死难将士服大功之丧,发誓今后行事当慎之又慎,绝不再意气用事。
亚父与张远为瓮城之失向我请罪,我深知这过失中亦有我的一份—若非我一心想要保住柏途远,又怎会令亚父与张远为顾我之意而失了详查?我以战事未完不宜定赏罚为由,只好言相劝,更向亚父表明今后战事只听亚父之言,再不擅自做主。
全军士气沮丧,亚父借演练阵法提升士气,更为逼郭随北逃,将休整之期延长到二十日,一直过了二十日后才又整军出发。
出得申渡,再行几十里地便是广峦。过了广峦往东便是沚皋,出沚皋三百里便是傥州城了。
广峦是宽阔平地,一望无际,我军下一战要攻的便是沚皋了。
连日来几波斥候回营,向亚父禀报各道情形。惠山、起阳皆未破,郭随在傥州城内不见动静。朱袭却联合潘蔚,出兵攻打罗灵通,意图牵制赵储芫,赵储芫出五万兵相助罗灵通。只是朱袭有霍威黄雀在后虎视眈眈,并不敢出重兵,因此围魏救赵之法并不奏效。
又有斥候报葵山西道有两路人马不知何故开战,朱袭与霍威目前只作壁上观。
各道都有消息传来,只郭随处毫无动静,实在令人不解。
我思忖再三,仍是开口问亚父道:“亚父,依你之见,郭随老贼打的到底是何算盘?五支大军攻他,他怎敢无动于衷?”
亚父皱眉沉思,半晌道:“他若不想死,必要各处求救,霍威鞭长莫及,朱袭孤掌难鸣,葵山西道各路诸侯杂而无章,看样子求救无门,他只能集全力直扑一军,若是能大败云崇或巫光便可直上攻赵储芫。”
张远开口道:“他亦可南下直扑我军而后攻取积艳山。”
正此时,又一斥候来报曰:“郭随大将路申将五万军自流雅向东南而来。”
张远一拍大腿道:“这便来了!”
我问张远道:“大将军,我军如今还有多少兵马?”
张远道:“连龙骧军六千骑在内,不到五万人。”
我点点头,看向亚父,亚父却从怀里取出一丸蜡丸并半枚虎符,交于身边亲兵道:“日夜兼程,将此虎符书信送去神浒耿无思将军处,令他即刻率全军赶来广峦相助我军。”
此蜡丸并非当场所制,想必前一日便已备下,因而亚父此令定非仓促所下,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定策。我与各人俱是大吃一惊。
狄冲叫道:“元帅!这是为何?”
王祁道:“路申只有五万兵马,我等何须怕他?”
亚父神色郑重,道:“我军孤军深入,后续粮草为第一命脉,因此不论路申派不派人断我粮道,我军都需派重兵守护粮道,如此一来,我军可战兵力满打满算不过四万人。再者路申不会单军而来,恐怕不止五万人马。”
张远踌躇道:“即便如此,元帅之前拟有阵法,我军日日勤加苦练,又岂会对付不了?”
亚父道:“虽如此,主公在此,还是确保万无一失的好。”
张远看我一眼,肃色道:“是。”
又行了半日,两名东去的斥候来报道:“郭随大将西江狐施贵率兵五万,出青谷,直奔广峦而来。”
言眺变色道:“不好!果然给亚父料中!”
敌军一来便是十万,我军连五万都不到,我虽相信亚父之能,也不禁心中焦虑略生。
我见各人面上都是肃然之色,也不敢随意开口,只向亚父看去,待他发言。
亚父面不变色,沉吟道:“幸有主公的六千龙骧军骑兵在,此地辽阔,正适宜骑兵作战,以一挡十,我军仍大有胜算。”
我方喜了一喜,又有斥候急报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