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寒始终侧首瞧着言眺,似在打量极新奇有趣之物,此时忽走过来,捡起我脚下的小瓷瓶,递给言眺道:“你看看,这是否解药?”
我与言眺俱是大吃一惊,这明明是之前阿光嘴里所衔的小瓷瓶,怎会是解药?它不过是一条狗,又怎会知道中毒解毒之事?
落寒却正色道:“我善知犬类。犬素敏于嗅,以鼻知万物。阿光是于茗仙养来试药的狗,□□吃过不少,解药也吃过不少。不管是□□还是解药,里面有些什么物事,它所知的必然远胜我等。”
言眺恍然道:“不错!有的□□虽对人来说无色无臭,但对狗来说,却可分辨。而解药之于□□,往往相生相克,阿光既是试药的狗,常吃□□,又吃解药,若能凭□□的气味而找出相应的解药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顺手接过瓷瓶,将一粒药丸倒在手中,细细嗅着,又一掰为二,轻舔数下,面上顿时露出喜色,向着我道:“十有八九错不了,三哥,你快服下此药!”一把将瓷瓶抛入我手中。
此事匪夷所思,闻所未闻,且落寒素爱玩笑,即便言眺敢确定,我依旧瞠目结舌,犹疑不决。
言眺却似有些急躁,轻搓着两手道:“本来休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也不妨事,只是如今情势有些……不妥……”
何事不妥?
言眺支吾起来,瞧瞧落寒,又别过头去。我早已明白他的心思,恐怕军中有了大事,不便在人前对我细说。只是他盼着落寒快走,落寒却偏不走,只笑看言眺,眼里满是故意为之的顽皮之色。
言眺瞪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道:“你还不走?”
落寒只笑着摇头,施施然在椅中坐下。
言眺咬一咬牙,向我道:“三哥恐怕要立即恢复功力才好……如今有战事……”
战事?我不在的这几个月,竟有了战事?
落寒站起身来道:“在下答应三郎的事,已然做到,但盼三郎也是守信之人,到时依约去与我那好友见上一面。”
言眺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走到书桌前,当即手书一份,交与他道:“林某亲笔所书,无论百里君填上何时何地何人,只要交到我手,我必前去相见。”
落寒看也不看,卷起手书,笑道:“如此甚好。三郎兄弟想必有大事相商,我也不做不识趣之人。鲛珠已在我手,两不相欠,不必言谢,就此告辞。”
言眺目送落寒离去,这才转首道:“前些日子,朱袭手下有一小校夜渡红蓝江,逃来玢州欲投奔南剑之盟,玢州太守不敢做主,将人缚了送来积艳山,朱袭便以此为借口,发兵三万,由大将费通率领,前来攻打玢州。”
小校?现在何处?是否仍在积艳山?
言眺愤然道:“那小校分明是个奸细,假做投奔,实为潜伏,好将来接应朱袭。只是那贼甚是刁恶,我几番拷打,他竟始终不招,后来五妹火起,便将他一剑杀了。”
我疑虑顿起:“五妹向来是个谨慎之人,真相未明之前,怎会贸然杀人?更何况那小校也未必就是奸细。”
言眺跺脚道:“三哥若不相信,回头去问五妹,看人是不是她杀的。总之,现在情势危急,我来之前,费通已攻破玢州,璞州,琨州,如今正向琅州而去。南剑之盟虽有亚父坐镇,但三哥恐怕也耽搁不得三个月。”
我点点头:“小校只是借口,朱袭为的自然是金弦弓了。他这是试探之举,令小校假意投诚,看我收还是不收,我若因惧怕开战,把小校送还,如此冷酷无情,则天下人势必寒心,今后再无人投奔我。我若把小校当奸细杀了,他就有了发兵的由头。只是这人上次会饮时所见,颇有眼光城府,心思缜密稳重,照理不会第一个出兵,作此与我斗个两败俱伤却让他人得利之不智之举。”
莫非我被掳之事他已听得风声,乘此机会前来攻打南剑之盟?
言眺撇嘴道:“你太抬举他。区区一粒鲛珠都引人觊觎,何况是金弦弓?再说后下手遭殃,若是晚了一步,金弦弓若被他人捷足先登,今后再想要夺回可就更费力气了。”
话虽有理,我却觉得言眺必有隐瞒之处,看来要问疏离才知道。
亚父是如何应对的?
“亚父已令原刘泾大将吴悝率两万军赶往琅州,再有三日便可到达。五妹与钟韶庆轻骑先行,如今应已到了。琅州守军虽只有三千人,但有五妹镇守,钟韶庆从旁相助,捱到吴悝到理应不难。”
琅州地势险要,有别与其他州,离积艳山虽远,却是南剑之盟的门户之州,若被朱袭拿下,倚为背靠,则可向前一路直进,南剑之盟势必陷入被动。更何况这是南剑之盟第一仗,影响深远,一旦打输必大泄士气,他日再想重整旗鼓可是千难万难了。
琅州万万丢不得。更何况,我不信朱袭没有其他布置,单凭一己之力就来与我叫阵。我需尽快回积艳山,与亚父商议,实在不能有半点耽搁了。
我拔开瓶赛,再不犹豫,仰首吞下一粒解药。阿光是义犬,我相信它,它找给我的一定是真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