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找的那把不但有这八个字,背面还写有她和他的名字,那是那年夏天,他们来的时候,他一刀一刀刻上去的。
手套太厚了,她觉得有些碍事,于是干脆将手套脱掉,继续挨个翻。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领悟了点什么,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太笨了。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在锁链的外层?于是,又掰开上面那层新的,专门找那些被风雨侵蚀过的旧了的锁。
一大堆金属物又冷又硬,挂在那里风吹日晒了不知多少时日,锁面的很多字迹都被铁锈和冰碴子覆盖着,分不出原来的面目了。她便用手指依次抹干净,凑近去仔细辨认。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思路都很清晰,不想哭也没有流眼泪。
渐渐地,她觉得脚都蹲麻了,干脆就地坐了下去。
可是,一个,又一个,一个,又一个……都不是。
山那一头的红日已经一跃而出,那些兴奋的欢呼和号叫达到了巅峰。
然后,一个人影立在曾鲤面前。
曾鲤只以为对方要过路,于是朝边上挪了挪,让出道来。哪知,来人并没有走,而是问了一句:“在找什么?”
曾鲤闻声一抬头,看到那人竟是艾景初,顿时有点尴尬,“怎么是你?”
“刚才起了床,觉得时间正合适,也来赶赶日出。”他说。
“那你迟到了。”第一道曙光已经冒出来了,而他居然还在这里和她磨叽。
“你找什么?”他不理她的话,又问。
“我以前放在这里的锁。”
“多久了?”他继续问。
曾鲤突然觉得有点生气,“不关你的事。”
“我见过他们几个月就换一次链子,同时会把那些锁全扔了,不然太重了,扶手撑不住会断掉。”
说完后,艾景初注意到曾鲤的手,那手指又黑又脏,已经被冻得通红,手背上好多条被铜锁边角刮伤的痕迹。
其实,他待在远处看了她好久了。
本来准备起床收拾后他就退房回去,哪知打开窗发现天气不错,又想起昨晚她问他看日出的事情,于是索性自己也出了门。
他没乘缆车,一个人独自沿着台阶走上来,快到顶的时候,他看到曾鲤神色恍惚地单独走上另一条小路,一时不太放心便跟了过来。
本来艾景初没想打扰她,可是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起来吧。”他说。
“我不找了,就随便看看。”
“曾鲤。”
“日出快没了,你赶紧走吧,这里不归你管。”她不耐烦地说完,又挪了挪地方,示意艾景初赶紧走,继而她又开始不管不顾地继续翻看那些锁。
他蹲下去,用一种没有起伏的声调缓缓对她说:“你昨夜回不了酒店不归我管,那孩子出意外不归我管,你现在在这里做傻事也不归我管,可是,曾鲤,我都管了。”
山风吹起来,在两个人的耳边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你早就不是个孩子了,人生的希望不是寄托在这样的东西上的。”
观日崖那边,陆续有人冲着朝阳大声高呼着各种各样的口号、句子和名字,此起彼伏。
突然,有一个小姑娘对着半空的云海大喊了一声:
“喂喂喂―谢小宇―我爱你―”
随后,有个男声用更激动的声音吼出来:“我―知道了―”
接着是旁人的一阵哄然大笑。
在这样喜庆热闹的气氛烘托下,曾鲤却突然觉得心中翻涌着什么,静静地流下泪来。
“对不起。”她说。
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而她居然在生闷气的时候出言伤害他。
“对不起。”她又说了一遍。
艾景初沉默着递了一张纸巾给她。
“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可笑?”曾鲤问。
他原想说点什么安慰下她,但是他心里琢磨了很久却始终凑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她又说:“我从小就笨,怕生,胆子小,记性也不好。别人花十分钟就能记住的课文,我要用一个小时,有时候好不容易背下来,结果到了老师那里,却紧张得一个字也念不出来了。
“有一次上体育课打篮球,别的男生很用力地扔球给我,我去接的时候,崴到了手指,但是我不敢说,怕老师说我娇气,又怕同学说我打小报告,虽然很疼也只好忍着。回家也不敢告诉我妈,怕她跑去找老师和学校。难受的时候我就想,肯定忍忍就好了,结果过段时间真的就不疼了,但是手指关节那里却鼓了起来。后来我妈带我去看,医生说耽误时间了,医不好了。”
她平静地叙述着这些琐事,好像此刻要是不说出来、不找个人发泄一下就会疯掉。
“从十五岁到现在我都爱着同一个人,以我这样的性格居然是我先喜欢他,傻傻地追了他好多年。那天我们来这里,他说如果将那把锁的钥匙扔出去,那么就能永远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