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张德还没有真的做什么,何坦之已经感觉到焦头烂额。
在张大郎这里给予的厚望,一应的安排,张德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只是有个老婆从江阴走到武汉,从武汉走到洛阳,一切都是土崩瓦解。
不在一个层面上的较量。
可越是如此,何坦之也就越想不通,越想不通,也就越要坚持下去。
在何坦之看来,哪怕现在自家郎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一旦撒手人寰,整个张氏岂不是要遭受一应强敌的反扑?
到了那时候,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已经死了。
“唉……”
一声叹息,已经老迈的何坦之竟是难得失眠了。
京城的动静连夜传到了武汉,张德收到消息之后,微微点头。夜里陪他的是阿奴,吃了一碗冰镇的燕窝莲子汤,阿奴大大咧咧地穿着丝绸睡裙,盘膝坐到老张身旁:“阿郎,怎么有些严肃?”
“皇帝传召大哥去了长安。”
“唔……”
阿奴微微一愣,想了一会儿,突然道:“长乐殿下会不会杀了他?”
“……”
一个激灵,老张眼皮跳了一下,心中暗道:你……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才不会真的宰了张沧,可李丽质……还真不一定。
换成别的儿子,兴许李丽质看也不看一眼。
可张沧不同,不仅仅是长子的问题,还是安平公主生的。
其实长子都还好说,关键还是安平公主生的,这是最要命的。
李丽质跟李芷儿那真是“什么仇什么怨”,原本两人分隔东南和西北,倒也相安无事。
现在么,大概李丽质内心在狂喜。
隆庆宫之主,还真是没什么不敢干的。
至于惹怒张德……隆庆宫之主有十成的把握,她构陷张沧致死,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一如隆庆宫之主在张沧抵达长安之后,先给一份大礼,送无数金银财帛,各种和和气气,但在张德那里,同样是没有任何表示。
这些手段、仇怨,在张德那里,半点波澜都不会有。
“丽质最多吓唬吓唬大哥。”
老张笑了笑,“杀了大哥,除了出口恶气,跟芷娘彻底撕破脸,没有任何收益。而且大哥要是死了,芷娘不会报复吗?总不能丽质带着雍哥,天天躲在隆庆宫吧?”
要说报复能力,现在的李芷儿算得上一方巨头。
江阴老板娘的赫赫威名,怎么可能靠做生意做出来。
所有威名,都是用血肉铸就的。
“叫我是长乐殿下,那就杀了大哥,躲在隆庆宫就躲喽,天天吃好的用好的,最多把整个长安城都买下来,不照样也能过?”
“……”
你这脑洞可以啊!
“所以你不是公主啊,没这个命!”
抬起手指,朝阿奴脑门上弹了一下,“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娘一样,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不大吗?”
阿奴把银耳莲子羹放到一旁,双手托了一下胸,掂了掂,“比郑姐姐史姐姐差了些,可起码也是第三大吧,还不下垂……”
“……”
老子要是能穿越回去,一定带上你。
“阿郎。”
忽地,阿奴搂住老张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你是不是在担心大哥?”
“为何这般说?”
“到底还是儿子啊。”
“如果我说我既担心又不担心,你懂吗?”
“懂。”
“嗯?”
老张当时就愣住了,侧过头,看到那双大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灯火照映在眸子中,水润润的极为漂亮,前所未有地……像是带着智慧一样。
“薛氏破灭之时,父兄们,大抵也是阿郎现在的心思。”
“嗯?”
“薛氏想要留下来的,是先辈的文章礼仪,只是这文章礼仪,却未必真的要让薛氏血脉去继承。父兄们会为薛氏血脉离散、断绝而忧愤惊惧,可薛氏的文章礼仪依旧在,于是又不必忧愤惊惧。所以阿郎问我懂不懂,我说懂。”
阿奴下巴压在张德的肩膀上,两人的脑袋紧紧地贴着,“因为阿奴经历过啊。”
一时沉默,就这么紧紧地贴着,老张原本有些焦躁的心,顿时也安静下来。
半晌,阿奴打破了平静:“阿郎。”
“何事?”
“我想要个东西。”
“什么东西?”
“我想要个女儿。”
“……”
女儿是东西吗?
不过阿奴这时候眼眸流波,千言万语一句话:干我!
去他妈的公务。
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直接不看,转身把阿奴抱了起来,朝着卧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