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云心这一次并没有慌乱。他甚至往前走了一步、挺起胸膛道:“小子不说这些事是因为——它们都是前尘旧事。”
“真龙该晓得,我从前是无根的浮萍。父母双亡、漂泊无依。因着一些机缘巧合得到今天这样的造化——虽说心里念想着神君……但实际上仍是孤身一人。”
“没什么势力归属,也没什么朋友帮衬。之所以走到今天……全是在夹缝中苦苦求生的结果。九公子是大山,道统是大山,剑宗是大山,洞庭君也是大山。我想要活下去就不能去撞山。事情于我有利的我便去做……不会管对方是谁。”
“倘若妖魔真与道统在洞庭开战,我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因而才不得已使些计谋……也无意中搅乱了神君的大事。”
李云心慷慨激昂地说了这些,声音慢慢平静下来:“但神君一定晓得这样一件事——从前我没什么归属的时候,仍能守住洞庭、没有叫道统从我的手里拿走一寸土地。这意味着我的利益与神君的利益在那时候起便是一致的了。”
“而今若能有幸得到神君的庇护……小子必将肝脑涂地、赴汤蹈火!”
真龙垂眼微笑起来:“你先前说九儿之事的时候,倒是深明大义、作道德之语。但如今又将利益算计这般赤裸裸地摆出来——岂不是成了两个人么?”
李云心正色道:“倘若连自己的利益、需求都看不清、不敢说,那么说出再多冠冕堂皇的话语,可还有人敢信么?”
“好。”真龙站起身,“你是个敢作敢当的人。那么,你想要什么?”
李云心想了想:“我要渭水。”
真龙笑起来:“好大的胃口。”
但走出了几步,又道:“好。给你渭水。给你渭水,也给你封号。此后你便是渭水君、螭吻。”
李云心轻出一口气,等待神龙接下来的话。
“但你可要记着,给你的是渭水。而不是渭水的某一段、某几段。”真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前九儿不成器,一条滔滔渭水只是能统辖不足十之一二。如今本座都给了你,你就都拿走。倘若你拿不走……那么就没有机会了。”
“神君给我多久的时间?”李云心面不改色地问。
“渭水不过是一条小河。在天下水系当中连九牛之一毛也算不得。”真龙想了想,“一月吧。一月的时间——这渭水源自东北方的太阿山,在西边的龙口峡入海,流经六国。你用一月的时间——哪怕叫这渭水名义上归属了你,就算没有辜负本座的期待了。”
“一月的时间,大概都不够将这渭水走马观花一般地瞧上一遍。”李云心平静地说。
“所以你若能做成这事才能号称洞庭君。”真龙微微一笑,“天下玄境大妖也是有的,但没几个有本座的封号。你以区区真境得了这样的便宜,没有惊天的功绩怎好服众。且你若真做得成,便说明你有决心又有恒心。那么,本座接下来还有一件事交给你。”
“我有决心,也有恒心。”李云心说,“之后神君要我做什么事?”
真龙微微一笑:“将龙魂带回来。将带走龙魂的红娘子也带回来——她该是我们龙族的人了。”
直到这时候,李云心才真的微微一惊。
因为真龙此刻在说的事情正是他承诺过对方要解决的事情。虽然白云心并不信他。
李云心沉默了。但真龙将这种沉默当做认同。
她便踱步走到李云心面前三步远处站定,道:“给本座看看你的扇子。”
李云心微微一愣,道:“神君,那是我的……龙宫所在。”
无论行宫还是龙宫对于妖魔来说都是与性命相关的东西。几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妖魔服从妖王、妖将。但行宫这东西倘若有,却是不可交于别人了。
因为这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一半修为、性命交给别人。
因此即便李云心想要百般讨好、迷惑这真龙,但在这种事情上也仍要强调一下子——虽说真龙若要用强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但倘若真龙因此而说一句“那边算了吧”,也是他极乐意见到的事情。
但这威严从容的真龙只看了他一眼:“我晓得。”
李云心便不能再多说。
他现在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冰上是真龙的认同、以及相对安稳的未来。冰下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任何的差错、波动都可能令这冰破碎掉。
李云心不是一个喜欢安稳生活的人。但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喜欢随时都可能被杀死的那种生活的人。
于是……他微微皱眉,取出折扇来递给真龙。
真龙没有接。但也不见有何动作那折扇便从李云心的手上飞过去、停在她面前。
然后折扇刷拉拉一声被打开,那一幅灵图展现在真龙面前。
李云心默不作声地微微低下头,只用眼中的余光看真龙。
那是他的灵图。他自然有法子去操控它——譬如说在设计共济会假冒的“昆吾子”时,他可以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