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起小妖保的事,去蓉城找了他。他痛痛快快地派了一支大军来帮我筑了城,又说这渭城以后只是渭城,而不是容国的渭城,我还想,这人很讲义气呢!”
李云心挑了挑眉:“哦?”
他倒是的确不清楚这件事。但山鸡以为他这样的表情并非真诚的惊讶,而是挪揄。便叹了口气又说:“龙王……我倒是挺喜欢那人。那人做事像妖魔,而不像是个人。痛快又有趣——据说皇帝没几个像他那样有趣的。你曾经说过,叫他经营天下广聚信众,咱们就可以有源源不断的香火。我看他如今把神龙教也弄得挺好,容国上下都在供奉您——”
李云心笑笑:“那么照你说,我该怎么对他呢?”
“照我说——”山鸡说了这三个字,忽然愣住。
然后打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他忽然醒悟过来,或者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怎么了?
突然变得多话。将心里所想的,统统倒出来,甚至还在试着指点自己这位龙王“怎么做”!
是失心疯了吗!?
他虽算是李云心部属,也算是有香火情,但知道毕竟从前仅是尚未化形、初开灵智的飞禽走兽罢了。是这位龙王一时兴起——而绝不是发了什么善心——才得了机缘,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有了如今的气象、成就。但他们这些妖魔与刘公赞、九公子可不同。
那刘公赞是在这位龙王的微末之时便一直陪伴,与他有着极深厚的情感的。李云心若不在,刘公赞就是他们的主上。
而九公子,则与李云心有极特殊的牵绊。身份、地位,也是他们这些小妖不可类比的。若刘公赞也不在,九公子亦是半个主子。
而他们……只算是龙王的“得力下属”罢了。使唤得顺心了,便给些笑脸和温柔的态度、传些法门。然而此间亲疏,却是不可逾越的。
自己眼下不知心里是怎么了……竟把想的一股脑儿都倒出来——须知这位龙王向来是个前一刻还笑面对人,下一刻就翻脸杀人的狠角色,只怕现在他心里已经不痛快了!
一想到这一点,山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头伏下:“小人该死了,小人失言了,小人怎么配指点主上怎么做!”
李云心瞧他这模样,大笑起来:“神经病。这是哪一出儿?我是真心问你——你想我怎么回报应决然?”
山鸡在地上琢磨了好一会儿。意识到李云心这语气该是的确没有生气,才敢慢慢抬起头:“我……他……之前说想要修行。我有主上传下的法门,但未得允许,没敢给他。只说等见了龙王再叫龙王定夺。”
李云心微微一摆手,将他托起来。想了想,摇头:“什么都可以。单这个不行。”
山鸡眨眼:“……这是为何?”
李云心又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们刚刚打倒了玄门。才叫天下诸国不再受那些修行人的牵制,可以相互竞争了。虽然说这竞争,也不算公平。”
“但好歹是人用自己的力量,去做一些事。你不知道如果没有玄门的压迫,中陆上的人在这几万年的时间里可以做到什么地步。但我知道。”
“应决然是这世上的人,觉得这世上最强的力量,就是修为、神通。但其实不是的——还远有比那些更强的力量。且不是让几千、几万个人受益,而是让天下所有人都受益。”
“应决然很快会成为中陆的霸主。他的一言一行、他的喜好,都会在以后对天下人产生巨大的影响。我可以叫他能修行。但如果这样做了,皇帝喜好神道,天下人便都会喜欢。且到那时候,没了玄门的约束,修行便会成为这天下的主流。”
“再过些时候,达官贵人们出行,甚至都用不着坐什么车了。只要修行人一道符箓一个念头,方便就来了。这样他们会走上邪路。”李云心低声道,“缩在鸡蛋壳儿里,觉得自己已洞悉了世间一切。却不晓得这层壳之外,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也是唯一的出路。”
山鸡仔仔细细地琢磨了一会儿。虽然未能理解李云心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隐隐约约晓得,主上似乎是在说,倘若这天下凡人修行成了风潮,便会遮住他们的眼,叫他们看不到另一些更有价值的玩意儿。
他皱了眉。正要再细想,李云心却已看出他的心思。便笑了笑:“问你。看看周围,这间屋子。人加工了木料,造出桌椅板凳来。又加工了泥土,筑出墙来。但在很久以前,人可不知道这些事。还在住山洞、吃生食。”
“便是这些玩意儿——这些叫寻常百姓也能饱暖的玩意儿、这种进步——是修行人造出来的,还是不通修行的人造出来的?”
山鸡明白李云心要说的是什么了。但他仍想了想:“可……修行这种事,但凡还有人能修出神通,就是禁绝不了的。”
李云心点头:“我知道。但实际上修行和我说的另一件事——人的技术与进步,可能并非水火不容的。我只是怕他们看到了一个,丢了另一个。就像这四万年来那样。”
他停下来,伸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又抬手在虚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