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最好最大的一处客房,乃是所谓观海景房,门楹上方正中书有观海听涛四字,颇有气势,也不知是谁的手笔。
而此时,这家客栈的继承人,公孙珣公孙少东,也正盘腿坐在这间房中临窗的床榻上,然后往窗外看着大海、听着波涛,一时出神。至于他手下两个文士,一个娄圭一个王修,也都各自坐在床榻另一头,却是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然后俱无话语。
“少君,”良久之后,居然是从外面而来的韩当打破了沉默。“那掌柜已经把严禁流出内部书籍的通告交给咱们的商队,然后紧急沿商路往各处发出去了;你写给主母那边的书信也已经快马送走了;而且那掌柜还从商队和附近客商那里帮我们换了几匹白马出来;至于他本人我也按照你的意思安抚了一下。”
“这就好。”公孙珣恍然从窗外收回目光,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辛苦义公了……此事其实是我母亲奇思妙想,下面的人一时疏忽而已,咱们就到此为止,不必多言了。”
娄圭和与王修,还有刚刚坐下的韩当,赶紧颔首称是。
“不过,既然已经在有那么多客商的客栈中显露了身份,那接下来也就没法再潜藏行踪了。”公孙珣强打精神答道。“休息一两日,等我身体恢复了,咱们就直接打马入襄平。”
三人又是忙不迭的答应。
“可若是如此,”公孙珣复又叹道。“初来乍到,我既没有主政一方的经验,又不知道彼处的底细,到了襄平又该如何行事呢?”
“这个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娄子伯向来是喜欢第一个发言的。“毕竟天下多有共通之处,一县之政事也不过就是那些东西罢了。”
“你说来听听……”公孙珣此时也是无可奈何,更兼身边无人,便也只能选择听信对方了。
“其一,在于劝农;其二,在于兴教;其三,在于治安。”娄圭捻须从容答道。“这三件事情是一个县令的根本职责,至于再多的事情,什么兵事啊人事啊,那就是太守的职责了,与县令其实无关。所以,县令理政无论如何都要以这三事为核心。”
此言一出,韩当倒也罢了,旁边的王修却是连连颔首,就是公孙珣思索再三也只能点头称是……本来就是嘛,这三件事情的确就是一个县令理政的三大原则,也是一个县令职责范围内的主业。
甚至到了一郡太守,所谓以郡为国,堪称一国之君,也最多再加上一个人才选拔的重任,然后边郡地区再加上一个军事戍卫的职责……而且真要细细来讲,人才选拔其实也是兴教工作的一部分,军事活动也是治安工作的一部分。
“既如此,”见到娄子伯难得说了点正理,公孙珣也难免认真了不少。“子伯以为这三件事情又该如何具体开展呢?”
“先说农事。”娄圭侃侃而谈道。“农事无外乎是两策,一个叫做推广农艺,这是为了肥沃土地,增加产量;另一个叫做兴修水利,这是为了防灾开荒、扩充耕地面积……”
公孙珣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说到兴修水利、防灾开荒,我倒是忽然想起了本朝名臣张堪。想当初渔阳郡不过只是一个中等郡国,可是光武用张堪为渔阳太守,他居然能一边对抗匈奴一边在沿着沽水开荒,最后不仅打得匈奴人不敢寇边,更是开荒八千余顷,生生让渔阳多了一个狐奴县,使得渔阳一跃为著名大郡,这应该便是此举的极致了……辽东地域广阔,却河流纵横或许正适合水利开荒。”
“然后是兴教……”娄圭见到公孙珣如此赞同自己的说法,也是愈发得意。“此事不必多言,无外乎是建立学校、奖励风俗二策。”
众人再度纷纷颔首。
“至于说治安,其实也是两策,首先是要理讼断狱,宣扬法治;其次是群防群治,奖励乡里。”话到此处,娄圭不由朝自家主公递了个眼色。“辽东终究是边郡,应当选拔勇士,锻炼成民防,以备不时之需……本郡可是有铁官的,不能浪费。”
公孙珣自然懂得对方在说什么,便微微颔首表示意会。
“子伯兄说的极对,”就在此时,那王修却是忽然蹙眉问道。“想来也是治政的道理所在……可是据我所知,这些道理天下官吏也是明白的居多,但最终却少有人能够做到,想来其中必有些真正疑难之处吧?”
公孙珣也是当即蹙眉看向娄圭。
孰料,后者似乎早有准备,非但没有觉得王修这个年轻新人有所冒犯,反而捻须称赞起了对方:“叔治此言正说到点子上,年纪轻轻就能有此一思,将来必然有所成就!”
王修赶紧拜谢对方的夸奖,又顺势放低姿态请教……这其实是替公孙珣来问的了。
“道理大家都懂,为何却做不成事情?”娄子伯哂笑言道。“其实只有两个缘故,那就是擎肘与无力!”
“何为擎肘,又何为无力?”公孙珣不免正色问道。
“所谓擎肘,乃是说为官者,不免为上下官吏、左右同僚所滋扰,心思全都耗在了官场之上……正所谓上官有所求,下吏有所隐,然后同僚又来争权,根本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