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干是在洛阳追上公孙珣仪仗的,彼时这位燕公心情似乎并不是太好,这一点,蒋子翼作为白马义从,甫一归队自然便从自己同僚内部得知了具体缘由。
两件事。
一个乃是燕公刚刚到达洛阳废都城外驻扎以后,便有个叫朱睿的白马寺佛教居士请求谒见。
因为是几十年未见的故人,燕公大喜过望,孰料对方本就存着别样心思而来,一心请求燕公认可佛门,向来对宗教事务格外谨慎的燕公自然不许,却不料被对方拿住了一句气话,反而趁势在营前剃度,成为了天下第一个弃发受戒的汉僧,是为朱八戒,而燕公虽然勃然,却居然没有阻止。
这件事,蒋干只是稍微一想便有所醒悟:
佛门传入汉土已经一百三十年了,早已经有了深厚而广阔的民间基础;而另一边,经过汉室自己的腐败自毁,经学的统治地位也早已经摇摇欲坠,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经学的无上权威有所怀疑,便是邺下大学的科考,明经科虽然最重,却也只是其中一科而已。
故此,既然经学统治渐渐崩塌,佛道昌盛本属理所当然,燕公必然是心知肚明,拦了一个朱睿固然简单,但等到一朝身去,自己儿子必然拦不住朱睿的儿子、孙子的,迟早要有汉僧出现,所以才气愤之余意外的没有阻拦。
另外一个事情同样没有什么可遮拦的地方,乃是燕公下令全军稍驻洛阳废都三日,专门让全军搜索早已经长满荒草藤蔓的南北二宫,据说当时燕公直接下令留意宫井、坍塌通道、废弃狭间等处,收罗骷髅集中焚化之余悉心巡查有无传国玉玺的下落。
然而,结果让人失望透顶,南北宫虽大,可井、道这些地方却是有数的,军士们轻易翻了个遍,宝贝确实找到了不少,甚至在东观一处坍塌的房间中找到了一屋子保存完好的干燥纸质公文,里面还有燕公恩师卢公、刘公,以及燕公外岳曹节的笔迹,着实让人称奇……然而,传国玉玺却并无所见。
这两件事情摆在身前,公孙珣要是心情能好恐怕就怪了。
“这么说子翼见到了熊猫?就是那白罴?”洛阳城外的军营中,正式召见了蒋干的公孙珣闻言大异。“是不是宛如白熊加黑耳黑眼套黑肩坎、黑裤腿?”
蒋干微微一怔,却又立即点头:“确实如此,只是殿下何以知?”
“我小时候家母跟我说过,说是蜀地有如此异兽。”公孙珣不以为意。“我还以为是家母哄我的呢,天下焉能有如此白罴?”
“太后学贯南北。”蒋干也只能如此感慨了。“臣未见之前虽在蜀地有耳闻,仍只以为是山野传说罢了。”
“若按照家母所言,”公孙珣连连颔首却又不由笑道。“那熊猫乃是杂食,却以竹类为主食,当时去吃你们的兔腿,恐怕只是日常缺盐所故,而非是以什么神兽之名受你们的供奉做什么见证……”
蒋干连连颔首。
“蜀地的事情做得不错。”公孙珣继续对道。“我也实在是没想到你居然能不辱使命,真把张鲁的母亲带回来了,有此一事,便可以将张鲁调离汉中,换个妥当人了,大战将起,汉中大郡,又东通沔汉,哪怕是悬而不出,就能逼着刘表不得不将更多兵马屯在南阳一带……至于刘诞,无足轻重,与他便是;唯独刘璋,虽无才气,却为人诚恳仁恕,又带在身边多年,如今厚积薄发,反而不舍得了。”
蒋干自然只是点头:“本就只说与他二弟,刘诞亦是二弟。”
公孙珣缓缓颔首,复又询问:“此事算你大功,不过你似乎意犹未足?我在路上便见你上书自请南下。”
“回禀殿下!”蒋干立即俯身扬声以对。“臣乃淮南人,九江、庐江一带,除了一个周泰,诸如鲁子敬、周公瑾、刘子扬,乃至于陈武、李通等辈,臣皆能连通……愿南下为殿下明虚实,兼尽力求购其中一二。”
公孙珣闻言不由在座中失笑:“这些人雅量高致,未必能为言语所动,子翼不免想当然了……不过,去探听一下虚实总是必要的,而且子翼父母皆在淮南,趁机将人带回来也是好事,你老同学周瑜在东面徐州前线,正好可以从他那里穿过。”
蒋干赶紧再度俯身,却又不免微微尴尬兼感激。
“就这样吧。”最近事情比较多的公孙珣俨然称不上心情不好,却不免有些疲乏,与对方随意聊了几句后,也就准备结束召见了。“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还有两件事情要说与殿下!”蒋干原本要就此退下,但因为公孙珣主动建议他搬回父母,却不由心生感激,便准备多说几句肺腑之言。
“讲来。”
“其一,刘焉父子二人感情极深,殊无龃龉,臣本意颇有离间之心,结果反显可笑,而蜀地虽只是天下一隅,却胜在道途艰险,有些地方真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以刘焉之老谋深算,刘范之锐气逼人,父子联手,则蜀地将来未必不能成患,殿下一定要谨慎。”
“我从未小觑过蜀地。”公孙珣闻言倒是对蒋干多了几分欣赏。“天下三分蜀地天然有其一,只要其他地方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