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昏暗,晚风将几片枯叶从瓦顶吹落。青砖街道宽阔而干净,两边的建筑物各有特色,白天的喧嚣已逝,此时呈现着一种宁静的美。
一只雪白的小藏獒轻步走在前面,给着后面的人领路,而它的主人又爬在某人的背上,时而是东张西望。
“嘀嗒!嘀嗒!嘀嗒嘀……”
虎妞轻哼着小曲,两只小短腿晃悠着,显得心情很好。
实质上,她心情确实很不错,在跟哥哥相遇的那一刻,她便能感受到哥哥仍旧很疼爱她,亦没有生她的气。只是今天之所以着急找哥哥,除了担心哥哥生气外,其实还担心哥哥在皇宫里被别人欺负了。
她没有进过皇宫,但却知道皇宫是皇上住的地方,里面的人都很厉害。而哥哥偏偏又这么弱,连她都打不过,又没有铁柱在旁边保护着,所以她心里亦是担心着这一点。
当二人走入一条笔直寂寥的街道,远西苑已经很远了,虎妞才打破了沉默询问道:“哥,你在皇宫有没有被欺负呀?不许骗我哦。”
“被谁欺负?”正在享受着宁静的林然先是一愣,然后困惑地问道。
“嗯?……比如被皇上欺负呀!”虎妞蹙起眉头思忖,然后选择最厉害那个人。
“要是皇上欺负你哥,你还能怎么着?!”林然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地道。
在这个王权的社会,特别是明朝的政治体制,圣上拥有着绝对的权柄。当年,刘谨权倾朝野,结果被凌迟还不是正德一句话的事。
哪怕真给嘉靖欺负了,恐怕亦只能默默地接受。
虎妞扬起那张稚嫩的脸蛋,一本正经地说道:“若你真被皇上欺负了,那等我长大一些,我会帮哥哥教训他!”
“虎妞,这话可不许乱说!”林然停下脚步,冲着背上的虎妞认真告诫。
虽然在虎妞的心里,他的地位要远胜于皇上,但却不值得表扬。这种事情一旦宣扬出现,他们兄妹都可能被治下不敬之罪。
“我知道呀!你没听到我说得很小声吗?就我们知道,等我长大会很厉害,到时我就帮你教训所有大坏蛋!”虎妞凑近了一些,在他耳边极认真地小声道。
在说话的时候,有丝丝的热气吐在他的耳根处,痒得他扭头避开,但脸上却不由得露出笑容,亦让他的怒气消散掉了。
林然最终亦是无奈,背着虎妞继续往着家里而回,但却困惑地问道:“虎妞,你不怕皇上?”
“我一定要怕吗?”虎妞反倒不解地询问道。
“你应该怕的!”林然说着,而虎妞作出一个倾听状,便听着他继续道:“皇上由上天所生,是上苍之子,跟我们凡人不一样!”
这些是这时代最流行的讲法,天子异于常人,而为了证明他们的不凡,往往会编撰出种种的出生异象。古往今来,不胜枚举,而汉高祖刘邦无疑是最直白。
据记载,汉高祖出生之时:“母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父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上。已而有娠,遂产高祖。”
正是如此,刘邦是由龙跟他母亲所生,而他则是货真价实的“龙子”。
“哥,你以前跟我讲故事的时候,不是说这些都是假的吗?”虎妞眉头微蹙,悠悠地说道。
“我说过?”林然微微尴尬,但为了捍卫作为哥哥的尊严,又是继续说道:“咳咳……当今天子可不一样,你哥先前在翰林院翻阅历料的时候,你知道哥哥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呀?”虎妞果真上套,好奇心亦是被吊了起来。
林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太祖不是凡人,太祖的母亲梦到神仙,给了她一颗药丸,而太祖的母亲吃了这颗药丸以后,就有了太祖,当时太祖出生的时候,他家的房子红光冲天,邻家误以为他家房子被烧,都提着水桶跑过来打算救火!”
为了唬住虎妞,林然讲得煞有其事,仿佛是亲眼所见一般。
只是虎妞的下巴轻扬,可爱的小塌鼻还骄傲地哼了一声道:“我也不差呀!我出生的时候,屋里泛七彩光,身体还香了三天三夜呢?”
咦?
林然原本以为,虎妞是要打心里敬畏吃了神药而来的朱家血脉,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原来这丫头亦大有“来头”。
“这些事是谁说的?”蹒跚片刻,林然认真地询问道。
“老族长他们都说过,三婆有一次还跟我说,原本是打算要将我掉到河里淹死的,但后来又不淹了,不然我在那时就死了呢!”虎妞脸色显得很认真,露出一副不骗你的表情。
“虎妞,你确定是这样?”林然的眉头微蹙,很是怀疑地问道。
“我……我不确定呀!”虎妞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然后晃着小短腿继续道:“我那时跟小猫一样,我哪知道怎么一回事嘛?都是我长大后,才听你们跟我说的!”
“是不是村里故意骗你,人体是不可能发光,更不会散出香味!”林然思忖片刻,便断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