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幔后面,又有了动静。
“这次恩科确是不能再出纰漏了!”嘉靖帝的声音传来,语气带着一番感慨之意,接着又是拍板道:“那就放在直庐吧!”
“臣惶恐,让皇上受扰两日!”徐阶却没显得欣喜,而是跪地叩首道。
“你是良臣,能处处为朕着想!”嘉靖帝丝毫没有责怪之意,隐隐透露着赞赏,语气缓和地道:“你且起来吧!”
站在一边的吴山背脊却冒起层层冷汗,徐阶的这番话,比直接跟皇上打小报告还要可恶,巧妙地将矛头引向他身上了,巧妙地强调“恩科出了差错”。
恩科出了差错!恩科出了差错!这不是往热锅里添油又是什么?
却是这时,门外匆匆走进来一个锦衣老太监,来到幔妙前行礼道:“禀告主子,圣水已经取回,且奴才刚刚收到消息,仙岛之鹿不出十日将送到京师。”
“很好!你起来吧!”嘉靖显得很高兴,重重地说道。
“谢主子!”黄锦回礼,便是候在纱幔旁。
“吴尚书!”嘉靖的声音缓缓传出。
“臣在!”吴山的额头冒汗,硬着头皮拱手回应,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这一个鬼门关已然朝着他徐徐打开。
徐阶的脸保持着和蔼的微笑,那张笑脸挑不出任何毛病来,但眼睛深处闪过一抹狠厉。
“京中流传,你跟南京礼部尚书王用宾串连,助盐商之子侄林晧然连夺两元,你作何解释?”嘉靖帝语气中透露着威严,直接询问道。
“此乃谣言,臣未曾干过此事!去年跟王尚书只有一封书信往来,皇上明察!”吴山当即否认,并恳切地回禀道。
“那何以数百名举人上街,上千名举人要联名上书,三名御史上书参你,莫非都是冤枉你不成?”嘉靖却是冷冷一哼,又是质问道。
“臣不知!”吴山却是明白,有些辩比不辩更好。
历来落榜举人都是如此,对录取他的主考官是感恩戴德,但对黜落他们卷子的主考官恨得挫骨扬灰。只是对于参他的御史,却是深感头疼。
却是这时,徐阶却突然拱手道:“臣今早的轿子亦是被拦了,收到了这数百名举人的状子,只是臣经过核查,发现状子有误!”
“误在何处?”嘉靖当即问道。
吴山侧目望着这面慈心善的邻居,心里顿时是洼凉洼凉的。却知道这人选择这个时候站出来,不可能是为他解困,断然是要将他往火坑里推。
徐阶仿佛没有看到吴山的眼神,微笑着说道:“状子中提及林晧然是盐商子侄却是假,不过林晧然跟吴尚书倒有几分渊缘!”
吴山的大脑“嗡”地一声,眼睛显得几分呆滞,宛如站在万丈深渊前。正想抬手行礼进行辩解,却如同有万吨重。
有些争辩不辩胜过辩,这能证明他无辜。但如今他却处于两难之境,辩赢也是输,不辩亦是输,陷入了一个困局之中。
事实真相从来都不重要,而他可以意料到,徐阶将那个关系抖出来,让圣上听到那人的名字,必定会徒增猜疑。
特别选择的是这个时机,极可能让他深陷于舞弊案中。一旦陷进这个案子,那严党怕也不会放弃痛打他的机会,到南京礼部已是最好的结局。
站在一旁的黄锦却突然出声道:“主子,提到这个林会元,我倒是刚巧遇到关于他的一件趣事,似乎亦合适此时说出来!”
“说!”嘉靖帝的声音传来。
黄锦脸上保持着微笑,便开口道:“奴才回来的时候,恰好经过醉红楼。看着那门前围着数百名士子,那场面跟张榜似的,奴才当时就好奇,便上去查看是什么事儿!”
“你一太监凑那地方不怕人笑话!”嘉靖帝却是忍不住取笑道。
“老奴是主子的人,谁敢笑话我!”黄锦不动声色地拍了一个马屁,然后又继续道:“我当时听到一段曲子,颇为新奇,且让老奴唱几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此曲是那林会元所作?”嘉靖帝是智慧之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亦是开口询问到了要害。
徐阶愕然,没想到还出了这一茬。
吴山亦是愕然,只是却不敢过于乐观。
黄锦拱手笑道:“皇上圣明!老奴后来打听,原来是林会元在楼上办酒席,围过来的士子都纷纷惊呼,他就是那个被科举耽搁的唱曲人。”
“被科举耽搁的唱曲人?倒是新鲜,这又是如故?”嘉靖帝的好奇心被吊起,便又是问道。
黄锦将贡院的唱曲夜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然后又是笑道:“其实这林会元不仅唱曲好,早在广东就有了竹君子的美誉!奴才当时便听身边的士子纷纷感慨,说流言可畏,林晧然取得会元是实属名归!”
话音落后,纱幔里面沉默片刻,外面三人都是屏息凝神。
良久,嘉靖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