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别开生面的面貌开始刷新,总统府中宾客如云,却见谋了差事又辞职的郑穗本,像是个后进小郎一般,恭恭敬敬地见了杜如晦一面。
“总统召我等前来,是为何故?”
他和薛大鼎关系密切,薛大鼎攀上了房玄龄,他却是因荥阳郑氏缘故,和直隶近畿总统杜克明有了交情。
除了郑穗本,还有诸多洛水两岸的世家豪门。此类家族,历经北朝百余年,又曾和隋朝两代高手过过招,门庭或有衰败,却还是屹立不倒。
只是这一回,却是让人兴奋激动之余,却又胆颤心惊。
清河崔氏宛若个吹起来的猪尿泡、羊皮筏子,被李世民一把天子剑,戳了对穿,用沔州佬的话来讲,这就是一只“纸老虎”。
那末,这“纸老虎”当真是纸做的么?前几年,也不曾见识眼下的行情。那时候,李皇帝赈灾,尚且要来五姓七望这儿借粮,去山东士族那里化缘;那时候,山东各州县计吏,把持着各路粮仓,便是运河上的船儿,连三成姓李的也没有;那时候,清河崔氏一声令下,便有数以千计的士子呼号,数以万计的文士呐喊。
只这当口,行情大大地变了。
一场民变引发的官方屠戮,眼下一本本“野史”正要谱写一段“今昔唐皇类秦皇”的戏码,大约“焚书坑儒”不足以形容唐皇的狠辣。
吃着洛阳一地崔氏的尸体,却还要矫情一番,拿捏着那点“风骨”,然后眼巴巴地跑来“房谋杜断”这边打听着消息。
沔州有个长官说的好,这是反动阶级的软弱性……
“世代传家,一族便是一家,一家便是一姓。中国虽非夷狄,家族亦如部族也。”杜如晦陡然冒出来一句话,轻描淡写,却是让郑穗本脸皮一抽。
华夷之辨,大约不是今天要说的。
今天,他们这些“洛阳新贵”,是想要知道一下,朝廷接下来的政策,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李皇帝是要赶尽杀绝,还是乘胜追击?亦或是杀鸡儆猴,还是说要“包举宇内囊括四海”。
尉迟氏为其镇北,薛氏、侯氏为其征西,辽东苦寒,却有石城。五十年内,中国几无敌手。
只要李皇帝能活到刘裕那个年纪,当世再无世家,到那时,大约是化整为零了吧。
“还请总统赐教。”
郑穗本是要做官的,但眼下还不能去做官,他怕死。
“一地郡望,乃是小族。天下之民,乃是大族。”
杜如晦手中攥着一卷账目,将账目随手扔到了案桌上,负手而立,然后踱步瞄了一眼这些惶惶然的“洛阳新贵”,“老夫和尔等做个交易,何如?”
一言既出,郑穗本等人皆是愣在那里,显然没想到杜如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但是贞观十二年的杜克明本来就“精神失常”,大胆地消费着皇帝对他的“恩宠”,别说郑穗本看不懂,连李皇帝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然而年终将至时,两淮山东,却是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讲课。那些个自持山东名士做派的名流,居然在鼓吹甚么“天命在汉”,还有甚么“一姓世族非族也,天不分南北,地不分东西,凡中国之民,皆一族也。”。
这类奇奇怪怪的言论,传到荆襄,让张德很是讶异。
“已经怕李皇帝到这个地步了?”
老张琢磨着,他突然有点明白杜天王是要干嘛了。当今世上,单靠“五姓七望”或者山东士族再加点关陇军头再加点南朝士族,也不会是李董的对手。
不说民心这些虚的,整个大唐帝国有限责任公司中,李董真正做到了一言九鼎。连亲王“封建”这种事情都能强行推动,可见天王和候补天王们,对李董的制约,已经只剩下幻想李董对“明君”这个未来概念的自觉。
那么,皇帝说到底还是人,还是灵长类动物,他性质来了的时候,甚至根本不需要考虑政治需求,仅仅是生理需求,就去临幸一个宫女甚至厨娘。
有谁可以阻挡?没有。
新贵们在狂欢的同时,手中的权力增加了,开元通宝同样增加了,但是,他们增加的速度,增加的规模,却远远不如李董。
说到底,新贵们只是李董新提拔的新员工罢了。
作为贞观十二年正式在草原上挂号“圣人可汗”二世的李董来说,眼下他已经可以做到异常的任性,而无人能制。
言出法随,不外如是。
稚嫩天真的新贵虽然加持了“资本家”的属性,但说到底,没种没实力没胆量没勇气,反不对跟着李董打天下的老部下老伙计们来得胆大给力。
猥琐不如张亮,谋算不如房乔,果决不如杜如晦,狠毒不如侯君集……那些原本用来给“五姓七望”添堵的废柴们,根本没有“五姓七望”的影响力和实力。但他们又掌握了庞大的财富……
胖大如猪,不外是小儿持金招摇过市,而李董,他是一个可以把螳臂当车的歹徒都能碾死的boss。
靠一家一姓一族,根本就是等着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