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七娘子的遭遇不免让夏侯虞叹息。
杜慧请她拿主意:“您看这事怎么办?”
夏侯虞葱白的指尖轻轻地叩着黑漆的案几,陷入了沉思。
杜慧不敢打扰,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就看见夏侯虞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很是担心。
天下的女郎何其多,卢大将军位高权重,日理万机,说不定连范氏身边常常服侍的仆妇尚且叫不出名字,却为崔七娘子保媒,而且谁也不说,单挑了曾经被夏侯虞威胁说要把卢四娘子嫁过去的余姚大长公主家的郎君,明眼人一看这就是在报复夏侯虞。
这几年来被卢渊盯着的人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何况她们家长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郑舅爷又是个不靠谱的,萧驸马……还不足以抵抗卢渊。而卢渊的所作所为,不要说长公主了,就是她听到后也气得不行。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们就算是再生气,没有能够与卢渊抗衡的人支持,也只能把自个儿给气着,于事情根本没有作用。
杜慧前思后想,试探着劝夏侯虞:“要不,我们别管了!毕竟是崔家的事,我们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崔七娘子和夏侯有道订了亲,长公主还有立场插手崔七娘子的婚事。
现在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说不定还会害了崔七娘子。
“不!”夏侯虞抬头,凤目中闪过一丝毅色,“这件事我管了。我不仅管了,还管定了!”
她不能让人这样的侮辱夏侯有道。
不能让人这样贱踏她阿弟和崔七娘子。
“那,那我们怎么管啊!”杜慧道。
怎么她越劝长公主越拧巴了呢?
夏侯虞闻言却冷笑。
怎么救?
大概所有的人都这么以为吧?
她偏要救。
她不仅要救,还要救得漂亮,救得卢渊后悔挑衅了她!
正巧第二天谢丹阳请萧桓去城里喝茶,说是他大兄想见见萧桓。夏侯虞送走萧桓就给崔七娘子的祖父送了张拜帖,说是想去拜访他。
崔七娘子的祖父猜到了夏侯虞的来意。他原本不想见夏侯虞,但想到他一直以来拿崔七娘子曾经和夏侯有道差点有了婚约的事抬高崔七娘子的身价,觉得见一见也罢。反正他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夏侯虞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改变主意就是。
他约了夏侯虞次日见面。
崔七娘子的母亲担心不已,对夏侯虞道:“长公主,我们家大人公行事固执,若是有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担待。”说到这里,她哭了起来,“我真的没有想到。平时阿家和大人公是最疼爱七娘子的,怎么到了这关键时刻,却能舍弃了我们家七娘子呢?长公主和我们不过是点头之交,都能出手相救……”
正是因为到了关键时刻,崔家权衡之下才会舍弃七娘子!
夏侯虞暗暗在心里摇头,安慰了崔七娘子的母亲半天,这才神色怅然地回了房。
翌日晨起,夏侯虞穿了件素色净面襦裙,月白色素面银丝绣牡丹花的禅衣,黑鸦鸦的青丝绾了个十字髻,只在耳间垂一对南珠耳坠,简单素净却而又显得雍容大方地去了崔府。
崔家的宗妇大夫人亲自在门口迎接她,亲切地把她迎到崔七娘子祖父的书房。
崔七娘子的祖父名浩,已年近六旬,皮肤白皙,清瘦矍铄,一身青色长袖夹衫,留三绺长髯,看上去十分儒雅。
当然,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江南名士,与荣始是同门师兄弟,只是没有像荣始那样钻研学问,而是继承了家业,做了个亭侯。
看见夏侯虞,他笑着捋了捋胡须,温声道:“许久未见长公主了。长公主看着气色不错,老夫就放心了!”
若真的悯惜他们姐弟二人,就应该给崔七娘子找门好亲事,不辱没了她阿弟的名声才是。
夏侯虞在心里腹诽,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徐徐道:“崔公也如从前一样神采奕奕,妾亦觉得安心。”
崔浩呵呵地笑。
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句,进了书房,分宾主坐下,小侍女们悄无声息地端了茶点上来又退下。
夏侯虞也没有拐弯,直言道:“听说卢大将军有意将七娘子许配给余姚大长公主家的郎君?崔公意下如何?”
果然是为这件事而来!
崔浩望着夏侯虞微微地笑,心里却不以为然。
夏侯虞若真如外界传闻的那样聪慧,就不应该插手管这件事才是。
他微微地笑,又捋了捋了长长的髯须,道:“说起来,这也是缘分。余姚大长公主家的郎君,和长公主是表兄妹,若这门亲事能成,我们俩家到底还是结了亲家。”
夏侯虞敛了笑容,淡然地道:“崔公此话差矣!若是平常,这自然也是桩良配,只可惜做媒的人是大将军!崔公想必也听说了,我与卢大将军近日为立帝、北伐之事有了分歧,卢大将军觉得我多管闲事,我觉得卢大将军刚愎自用,我们俩人已势同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