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压屋,墙倒房塌。
这对于穷苦人来说可谓是最悲惨的几件事了。
王鲲鹏此刻就站在自己房梁倾倒,土墙坍塌的老屋前,跪地嚎啕。
半年前周青峰抵达抚顺就将王鲲鹏招揽在身边。他原本以为这是份清闲的差事,可谁知道麻烦不断,祸事连连——每次周青峰搞出点大动静来,跟随他的人就得倒一次大霉。
之前周青峰带队袭击抚顺马市,事后抚顺游击李永芳发兵报复参与劫掠的村子。虽然大部分村民都跟着叶赫部的和卓走了,可留下的村民也不少——这些人大多都死了。
虽然事后借着郭不疑,麻承塔的面子,李永芳将此事揭过。可抚顺城的官差却不会轻易放过这么个榨油水的机会——参与劫掠的村子被多次洗劫,田地被瓜分,村内屋舍也被占用。侥幸逃脱的人也面临追捕,不得不活的像耗子般四处躲藏。比如王鲲鹏。
半年的时间,王鲲鹏已经由原来的年轻书生变成个瘦弱乞丐。今天是新年元旦,他想回老家祭祖。只是自家原来的村子已经面目全非,他王家的老宅人去屋空不说,连房子都被大雪压垮,再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呜呜呜......,王鲲鹏呜咽着从废墟里把祖宗灵牌给捡了出来。这些牌位都被砸的稀巴烂,拼都拼不到一起,他拢了拢手里的烂木头,就想上吊算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
想死又怕死,王鲲鹏就只能哭了。他这几天连口热饭都没吃,饿的头晕眼花,最后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嘤嘤泣泣的哼哼几声。
如今天冷,王鲲鹏要这么一直哭下去,不饿死也要被冻死——这事太寻常了,抚顺城里天天都能见到手脚枯瘦的穷苦人死在墙根下,俗称‘饿殍’。
哭的晕晕沉沉,王鲲鹏却听见这大雪天有一阵密集的步伐声在身后出现,好像有不少人站在了自家门口。接着就听到有个响亮的声音喊道:“喂,死了没?没死就让我问个话,这村子怎么破败成这样了?”
王鲲鹏本不想搭理,却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他转过头,只见已经倒塌的房门口站着好些人,穿着厚厚的皮衣,戴着扎实的皮帽,脸上还戴着围巾,连双手都有手套,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看着就暖和。
“村子里已经没人了。”王鲲鹏有气无力的回答道。他想站起来,却发现两条腿都已经被冻麻木,一用力反而啪嗒摔地上,半天起不来。
问话的外人走前几步,伸手把王鲲鹏从地面拉起,口中说道:“这位兄弟,你穿的太少了,会冻死的。”
“我就只有这身衣衫了。”王鲲鹏说着又呜呜的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真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问话的外人仔细看了看王鲲鹏的脸,忽然惊呼喊道:“你是王鲲鹏?”
王鲲鹏瘦了许多,脸颊下陷,可眉目依稀。他听这陌生人一口看出自己的名字,不禁疑惑的反问道:“你是谁?”
哈哈哈......,问话的外人撩开自己的皮帽子,乐呵说道:“我还想着回到抚顺该上那去找个熟人呢?特意回这个村子来看看,结果连跪鬼影子都没有,倒是遇到王兄你啊。”
王鲲鹏一见眼前这张脸,却当即抬起手指激怒骂道:“你......,你......,姓周的,你居然还敢回来?你害我们全村都家破人亡,我现在这样全是拜你所赐,你还敢回来?”
来人自然是周青峰,他抵达抚顺关后就翻越边墙而入,熟门熟路的去找当初跟他一起劫掠抚顺马市的村子。可这村子早已破败,屋舍倒塌,人烟绝迹,倒是很意外的碰到曾经给他当亲随的王鲲鹏。
面对神情激动的王鲲鹏,周青峰返回大明的欣喜顿时淡化。他知道自己当初闯祸太大,得罪的人不少。抚顺的官差老爷没办法找自己麻烦,却肯定会找那些跟随过他的人进行报复,显然王鲲鹏就是其中之一。
“想来王兄是受苦了。”周青峰现在的个头比王鲲鹏还高些,他拍拍对方的肩膀说道:“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挽回,我现在倒是可以补偿王兄一二。”
“补偿?”王鲲鹏手里还抱着祖先牌位的碎木头,脖子一梗硬气嚷嚷道:“我死也不会再跟你混了。你这家伙每次有麻烦都自己跑掉,把我丢下受苦。老子因为你被锦衣卫抓,被东厂拷打,被官差追捕,现在家破人亡,祖屋都无法保全。你简直就是个灾星。”
想想王鲲鹏跟着自己确实没得什么好果子,周青峰倒是越发愧疚。他点点头道:“好好好,是我对不起王兄。我也没想再使唤你。这天冷地寒,我送你一套冬衣吧。”
周青峰一招手,后头就有人给王鲲鹏弄来一套厚实暖和的皮衣,甚至还有皮靴。都是上好的皮毛做的,捧在手里沉甸甸。
冬装入手,王鲲鹏才发现屋子外头有二十来人拉着雪橇跟着周青峰。他很想硬气的将手里的冬装朝地上一丢,表现自己不受施舍的硬气。
可周青峰又对身后的部属喊道:“去村里找几间还能住的屋子,我们今日就在这里落脚了。收集柴火,烧水做饭,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