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难的不是修复那紫砂壶,而是师父提起那瓷人时,她要怎么应对过去。
隋玉坐了很长时间,直到有人敲门。
她过去开门,杨工手里拎着一只热水袋。
“这屋子虽然收拾出来能住人,但经不起那么多空调同时开。乡下冷,只有老师的房间能用空调。睡觉时,我们开电热毯,你要是还觉得冷,就用这热水袋捂着。”
隋玉接过热水袋,点了点头。
夏天时,她就知道工地上的人熬得辛苦。
大夏天的无法保证每间房都开空调,更不用说,冬天开暖风耗电量更大。
隋玉不是没吃过苦,这点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她将热水袋放在床尾,接着收拾东西。
其实,她有她的猫在,要是冷,抱着猫取暖也不错。
杨工进来,撸了那猫几下,笑笑说:“你还养着这小东西呢?”
隋玉把书放在桌上,斜了他一眼:“我像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吗?”
杨工默默的看她。
杨工虽然是个男人,但挺单纯,心里挂不住事儿。那眼神里,就在说她就是那么不负责任。
不然,为何给人修成那样?
隋玉错开眼,借着擦桌子的动作说道:“你不去忙啊,年底了,不是说为了赶工,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了吗?”
杨工搓了搓手指,欲言又止,但看她只顾着低头东摸摸西摸摸,想来是想避开与他的谈话。
他也就不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等杨工走了,隋玉才吐了口气,眼眸瞧着窗外,脑袋轻轻一点一点的晃。
霍衍!她都赔钱了,还给她搞事儿!
有什么可追究的呢!
不就是一个瓷人——
这瓷人是她自己弄出来的,说到底,就是她自己没事多愁善感了一把。
隋玉拍了下额头,悔不当初。
她下楼,曹保真他们又去工地上忙活了,桌上的紫砂碎片依然摊开着。
隋玉看了一眼,撸起袖子径直朝厨房走去。
……
年底工期紧,技师们又归乡心切,霍衍与欧阳腾轮流盯在工地上。
大老板们在,技师们不会懈怠干活,在安全问题上也绷紧了弦。
霍衍走到一堆黑瓦片材料旁,捏起一块瓦看了看。
这些瓦片,是曹保真依照旧屋上的瓦,让专门的窑厂烧制来的,瓦片上面有家族图腾。
拥有图腾的家族,通常都是豪族。可在战乱时,即使是豪族,依然有太多死绝了的。
霍衍抬头看了看附近几栋坍塌了的老宅子。墙壁上还有火烧过的痕迹,墙上堆着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是凝视着那段残酷岁月。
霍家能留存至今,还能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属于幸运的。
霍衍怔怔出神时,几个男人说话声音突然传入。他看过去,正是拿着图纸的杨工。
“霍总,你还在这儿啊?”
杨工笑呵呵的,他看了眼霍衍手上的瓦片,想到那假木料的事情,立即道:“这些瓦没问题的,是我亲自验收过的。”
霍衍将瓦放回原处,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黑灰。
杨工看他,想起来什么,又笑着道:“霍总,你来了正好。晚上去我那喝酒去?”
“天气这么冷,正好暖暖身。”
“隋玉来了,老师让她做了几个拿手菜。她的手艺,你是尝过的,很不赖的。”
霍衍对于“浦隋玉到了古溪村”这个信息没什么意外,本就是他有意引她过来。
男人却反背着手,做出惊愕的表情:“哦?浦二小姐来了?这年底了,公司的事情不忙吗?”
杨工以为霍衍正在生气浦隋玉害他丢了总裁的位子,这会儿正对她反讽,他笑得尴尬,呵呵笑了两声:“老师让她来过年的。”
霍衍没再说什么,只露了个笑:“好,那我叫人送两瓶好酒来。”
冬天天黑得早,夕阳时,看着烟囱里飘出来的烟,莫名的让人有种归属感——该回家了。
霍衍的助理依言送来了酒,霍衍拎着踏入杨工的民宅。
积雪化了,地上泥泞,霍衍跺了剁胶鞋上沾着的泥巴。
在这种地方,不管多尊贵的身份,都会变成另外一幅样子。
隋玉捧着砂锅出来,看到在门口跺脚的男人,惊得微微张开了小嘴。
霍衍转身,一眼就看到浦隋玉张口结舌的傻样。
他微微蹙眉,低眸看了自己身上一眼,投去冷淡的目光。
霍衍这种人,即使给他披个麻袋光着脚,也无法让人忽视他那强大的王者气。
隋玉脑中蓦然出现书上形容男主的中二词汇——天选之子。
居然在这男人身上一点儿都不中二。
不过,百年传家的豪族,底蕴摆在那里,尊贵是从他们的骨子里渗出来的。难得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