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女儿又被抬回来了。
第三次订婚,第三次退婚,第三次自缢,第三次吊断房梁。
如今,整个村子防火防盗防言词,生怕她一个不经意,便想吊死在你家门前。
吊死是小,三次都断了人家房梁,招谁惹谁了?
一身干练的妇人满脸是汗,扎着头巾显得越发利落。时而皱眉转头吆喝一声,眉宇间带了几分忍耐:“轻点轻点,你抬轻点,把人弄醒了你负责?周家的,周家的,出来个人。你家言词又寻死了!大清早的,晦气晦气!”
妇人身后跟着两个黑壮少年,看着很是憨厚老实。偶尔眼中流露出些微不安。
竹条做的担架上抬着个病歪歪的小姑娘。十三四岁,身形消瘦面色苍白,眉间微微一蹙,更显娇弱本色。那模样,仿佛风一吹就倒!肤色白皙,显得脖颈间那深深的紫痕越发骇人。
周言词,又上吊了。
“周家的,快出来。你家言言又寻死了!上月才吊断了王家房梁,今儿差点砸死老娘!你们能不能管管?能在自家……”妇人双手叉腰一副泼辣相,本想一句在自家寻死,却听得担架上小姑娘嘤咛一声,吓得赶紧收声。
艾玛,小祖宗你可别醒。
妇人那如临大敌的样子,气得杨氏浑身直抖。
“我的言言,你咋这般想不开。那等没福气的退便退了……你让爹娘怎么活!”中年妇人猛地哭着冲出来,鬓边多了些白发,衣裳洗的发白,脸色蜡黄,一看便是营养不良家中贫苦。
“小林媳妇儿麻烦你了,给你添麻烦了,我家言言是个命苦的啊!这。这亲事三日前又被退了。”妇人抹了一把眼泪,赶紧帮着把人抬了进去。
两个少年见杨氏哭得伤心,只觉有些尴尬,把担架放下便跳开了。
“命苦呢,你家周言词还命苦,那我们这些不是更命苦?吊死了三次,塌了三次房梁。咋不在自家吊呢?合着专挑咱们好欺负?大清早的,看见一浑身雪白的小姑娘满脸青紫倒你家门口,你不怕你不怕?”小林媳妇有些刻薄,这杀千刀的,又得费二钱银子。
想想便恨得牙根痒痒。
半点也没觉得人命比那房梁更重要。
想想似乎不解气,转头就朝憨头憨脑的儿子一顿骂:“你这没出息的,早便让你在家守着,不准这死丫头来蹭房梁。瞧瞧你办的事儿!”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得两个儿子连连后退。
杨氏本扑在周言词身上哭泣,一听此话脸色也有些绷不住。
当即便抽噎着从兜里掏出三钱银子,在满是老茧的手上捏了又捏,牙齿一咬便塞给小林媳妇。
“这……这房梁咋用得着你们来修,这三钱银子你担待着些,剩下的给两个孩子补补,言言给大家添麻烦了。”杨氏强忍了眼泪,见小林媳妇儿脸上带了几分笑,这才微松口气。
“哎呀,不是我说,杨姐姐啊你家这言言该去寺庙里换换命了。这当你是自己人咱才说的,你瞧瞧谁的亲事一波三折,三次定亲三次退亲,三次自缢的?还三次都没死成?咳咳,这谈钱就见外了不是。”小林媳妇儿一边脸上带笑,一边飞快的把银钱揣进腰间。
满是老茧的手在腰上拍了拍,顿时柔和几分。下次房梁,还约吗?
哎呀,这还有一钱银子的赚头呢。早知死丫头三尺白绫一挂能赚钱,还防她干啥?老娘亲自给你搬小板凳!
她这话在杨氏心口上捅了一刀。
杨氏脸上有些绷不住。
“咳咳……”一声微弱的咳嗽响起。单单一声,那小林媳妇儿淡然自若有些嘚瑟的模样顿时一变,猛地跳开。
结结巴巴道:“屋……屋屋中还有些事,孩他爹还等着咱回...回去忙活呢。咱们便先先先回去了。让言言好生休养着,没了第一门第二门第三门亲事,咱还能再找第四门嘛。何苦想不开!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怕找不着?”
说完,拉着两个目瞪口呆的儿子落荒而逃。
那背影,活像有鬼在追似的。
周言词,杀伤力巨大啊。
杨氏又独自哭了好一会儿,才抱着身形单薄的周言词进了屋。此刻只能感觉到女儿微弱的呼吸,时有时无,浑身冰凉。
穿着厚厚的衣裳依然挡不住那身骨头,这身子越发不好了。药罐子吊着的女儿,这婚配可怎么是好啊?
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泛凉了。
老实说,杨氏现在真不觉得女儿会丢了小命。直觉,神一般的直觉。
还记得当初生周言词时,恰逢五福镇五福娘娘寿诞,周言词那是踩着娘娘的生辰出生的!这是让杨氏格外自豪。
就是言言这姻缘太不顺了些。
第一次自缢,村中大户郑秀才刚修的新房。那房梁杠杠的结实,便是挂四五个壮汉都不至于有半点松动。
那时,恰逢言言遭逢第一次退亲。还是娘家侄儿,幼时也是玩的极好。
本着生前没住过好地方,死了要住大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