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棠是跟着卫兵在整个大营的最后方找到的霍时英,那个地方和别处很不同,还没近前就先闻到了一股异味,越是靠近空气里酸臭的味道越是浓重,拐过一片军帐,就见前方立着一个占地宽广的露天大棚,大棚里四面没有遮风的东西,只在顶上拉了一块很大的油布,勉强遮挡一些雨水。
油布下巨大的空间被栅栏隔成一个个的狭小的格子间,每个格子里六七丈见方的空间就有二十几个人,这里大概聚集了有四五千人的样子,每一个人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那股浓重酸臭之气就是从这些人身上发出来的,韩棠一脚踏进这里大大的震惊后呆愣在原地。
天气冷,这些人大多蜷缩在发霉的稻草间,具是精神萎靡的状态,对外界的反应很是麻木。韩棠匆匆往里走,远远的就看见霍时英在栅栏的外面,离着有丈许的距离,慢慢的走着看着栅栏里面的人。
韩棠站在远处看着她,霍时英走的很慢,围着栅栏,边走边看,眉头深锁,目光深邃,她在似乎是在观察里面的人,她在研究他们,走到一处她似乎还为了看清某个人脸上的表情而弯下腰去,她的腰越弯越低,脸几乎就要贴到了地面上,韩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去,一张被头发挡住的脸豁然抬起,射向霍时英的目光凶残而狠毒,霍时英目露满意之色站起身。
那竟然是个女人,这里竟然还有女人,这些到底是些什么人,一开始韩棠还以为这里都是俘虏,可是他们身上的衣服不对,而且他们明显是中原人,这里更像是一个牢房,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犯人。
霍时英还在慢慢的走,慢慢的看。韩棠站在一边没有打扰她,到了吃饭的时候,几个士兵抬着几桶馒头走进了那个大棚中间的通道,食物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栅栏里的人开始骚动,两队佩刀的士兵走进十字形的通道,动作整齐划一的开了栅栏上的铁锁,然后又全部退了出来。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吼了一声:“吃饭了!”这仿佛是一个号令,被关在铁笼里的人,蜂拥着扑出来,通道有足够宽的地方,但是还是装不下这么多人,于是这是一场混乱的抢夺战,为了接近中间的木桶,有人开始攻击别人,场面很快的就乱了起来,有人单兵作战,靠着凶狠会抢到一口吃的,但他或许馒头才一口进嘴就会被几个人扑上去,一阵拳打脚踢,连嘴里的那一点甚至都会被抠出来。
韩棠在这些人里面发现了团队作战,一般是以一个牢房为一个单位,几十人合作,有人负责进攻,有人负责掩护,还有人断后,一般这样的队伍总能抢到食物,带着一桶馒头直接回牢房从里面把门顶上然后再把吃的分了。
牢房的通道上成了一个人肉战场,“噗噗”的人肉撞击声此起彼伏,这里没有谦让,没有怜惜,只有弱肉强食,偌大一个战场,很少有人发出惨叫声,人类最基本的声音交流在这里听不见,抢到食物的人会躲到一个角落里,整个身体蜷缩起来,用整个身躯的躯干去保护手里的一点吃食,快速的进食,他们就像野兽。
霍时英站在牢房的正前方看着他们,眉头深锁,瞳孔暗沉,目光中有一种淡淡悲悯。
出来再次再沐浴到阳光之下时,韩棠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们是军奴吗?”他问立在一边的霍时英。
霍时英目视着前方,很久没说话,韩棠一直看着她,固执的等待着,终于霍时英说:“他们是我的兵。”
紧接着霍时英埋头走了出去,她低垂着眼皮边走边对韩棠道:“不要问我,这是军机,你可以在回去述职的时候说出你所看到的,但是最好不要大范围的说,对能够付得起责的人说就行了。”
韩棠和她并肩走出去,身边之人眼角那处隐忍的悲悯还没有淡去,周身紧绷笼着着一种深沉的忍耐,她只是二十出头,还如此的年轻,要经过怎样的磨砺,才能历练出这如深渊般的坚韧和忍耐。
出了军营霍时英已经恢复常态,和韩棠在城门口分了手回家,而同一时间霍真出现在了扬州城内最大的酒楼里,整个酒楼的二楼雅间全部清空,临河最精致的房间门口,霍真望着虚掩上的房门心里骂了一句“狗屁的忠诚热血。”然后“砰”的一声推门而入。
房内临河的窗户大开,裴世林站在窗前,留给霍真一个深沉的背影,霍真进门看见裴世林,“嗤”的笑了一声,他把腰间的佩刀解下来,“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拍,桌子被震得一阵晃动,然后“哗啦”一下拉出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往那一坐。
裴世林那深沉的模样再也装不下去了,转过身来,刚要说话,霍真一抬手打断他:“裴世林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你是要做个纯臣,还是妄臣?”
裴世林站在那里两手抄进袖子里,胖壮的身子如一尊佛,他望着霍真然后说:“那你是想做个孤臣了?”
霍真一愣,忽然间他身上的那种暴虐之气就为之一泄,片刻后,他朝着裴世林招招手说:“来吧,坐吧,咱两好好喝顿酒。”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小厮鱼贯而入非常速度的上了一桌酒菜,最好的金陵酒,最精致的扬州佳肴,两个男人一杯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