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异常,和中军张世强一起赶了过来,此时一见并无大事,当下便是放下心来,他不是多嘴多事的人,只是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悄没声的站在张守仁椅子后头,和内卫队官李灼然对了下眼,彼此微微一笑。
“这事儿难办了,”李灼然小声对曲瑞讲了经过,然后挠头道:“不知道大人怎么处理了。”
“嗯。”
听了这样的事,曲瑞也是心思沉重,但一时半会的也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
叫流民赚钱吧,本城的民壮们也要养活糊口,叫流民们任事不做,每天就领粥吃,似乎也不大对劲。
再说,流民中有这么多民壮,成天吃闲饭不干事,恐怕本城的人更加不满。
粥厂也不能这样大规模的一直办下去,不是常久之计。
在当时的大明,每个城市都有粥厂,包括京师在内,但数量是有限的,粮食来源也是本城士绅的募捐为主,要是本城居民全部反对,粥厂也是办不下去的。
此时张守仁也是转向杜伏虎,问道:“伏虎,你是河南哪儿的人?”
“小人是河南鄣德府的。”
“鄣德府,是在河北吧?”
“是的,大人。”
“在济南多久了?”
“一年半啦。”
说到这,杜伏虎也是十分难堪,低下头去,身边的那些河南流民,个个面露愧色,头也低在地上,垂首无语的样子。
“为什么不回去呢?”
张守仁想了想,温言道:“鄣德府这一次鞑子都没过重兵,只是骚扰啊。过一阵子,鞑子退过通州,往关外去的时候,你们就能上路回乡了。嗯,如果不够盘缠路费,就由我浮山开销吧,算你们十来万人,三万户左右,一户给一石粮,加几两银子,这笔盘缠我还是出的起的……”
说到这,一群河南人,都是铁打的汉子,但也是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杜伏虎趴在地上,撑着自己,但浑身都是在不停的战抖着:“大人,您这份心田,俺们是没有话说了,不过俺们不是不想回去,也不要想要盘缠路费……俺们有手有脚,逃荒还要吃好喝好不成,有野菜吃都中。就是,就是咱们实在是有家难回了啊。”
这么一条长大汉子,在自己面前哭的象个孩子,张守仁也是吃了一惊,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手扶住杜伏虎,柔声道:“伏虎,你莫哭,我是朝廷的从二品武官,都指挥同知,游击,守备,你们有什么委屈,告诉我,我替你们做主!”
他这么一说,杜伏虎勉强住了悲声,但却是摇头道:“俺们这事,大人是没有办法的……”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了一张发黄的旧纸出来,呈给张守仁道:“这是俺们花钱公推的人回武安时抄录的,读了这个,咱们算是断了回乡的念想了。”
“我来看看。”
张守仁知道必有原故,当下便是重新坐好,将那纸张放在眼前,轻声读了起来:“本县原编户口一万三十五户,今死绝者八千二十八户;原编人丁二万三百二十五丁,今逃死者一万八千四百五十丁。通计,本县正派条银、新、旧、剿三饷共银四万四千七百九十五两,漕米二千三百四石,辽米豆共一万二千五十三石,临清仓米六百八十石,禄米八百四十二石,加以三年积欠,应征不下十余万……”
读到这里,在场众人,无不神色惨然。
鄣德府武安县并不是战场所在,也没有经过流贼或官兵驻屯,没有兵灾,结果在还算太平的时候,户口从一万多户死的只剩下两千户,壮丁也从两万多人,或逃或死,只剩下一千八百丁。河南灾荒之惨,人民遭遇之苦,在这些数字之下,却是无数惨死的亡魂。
这其中,有老人,有妇人,有孩童,多少家庭从安康到破产,从追求幸福到全家死于路途,祖孙相拥而死,母女相携而亡,或是全家一起饿死,甚至又有易子而食,甚至子食母,父食子的事,也并不是没有……多少人伦惨剧,令人觉得伤心惨毒,而这些东西,就全部包含在这些抄录下来的奏折中的数字里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