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胡闹啊,可旺怎么这么糊涂。”
徐以显一看就急了,怒声道:“人家还有千余骑兵在两翼缓缓而来,就是防着你这一手,现在冲上去,不是找死?”
“可旺哥这是在拖时间啊……”
刚刚还不愿布置逃走的张能奇抹了抹眼泪,转身就向后走了。
西营这一仗已经败定了,两边稻田里有不少浮山兵,两人一组,一个肩膀上扛着小型的火炮,另外一个扛着的是火药包和子药,明显就是那种打的曹营溃不成兵的犀利火器。
其实明军的火器,盏口炮杀伤力很弱,虎蹲炮要强一些,但也有射程近和杀伤力弱的毛病,只有二百斤左右重的佛郎机,以子母铳**射,威力大,射程远,射速也快,使得农民军还有一些忌惮和害怕。
至于大将军炮和红夷大炮,更属于大炮的范畴,内地军镇极少,边军中秦军和晋军也不多,只有辽镇兵马多些,但转运不便,这些年来,和官兵交手也没遭遇过几次。
今日不料在这样的小型火炮上吃了这么大亏,自是这火炮被改良的原故。
徐以显眼神犀利,狠狠盯着那些火炮不放,这么小的炮,才几十斤重,人扛着便走,为什么杀伤这么厉害?
■,如果今日能够脱难,西营还能继续横行天下,这火器的秘密,非得不惜代价给找出来不可!
“大帅,预备走吧!”
山脚到山腰是有地利,西营人力多,沿途布置了不少防御阵地。
但现在一看到人家扛着炮上来,一切就已经毫无用处了,再犀利的防御,人家用火炮压着你打,没有人敢守,又有何用?
所谓地利,简直就成了笑话。
“可旺这小子……不亏老子疼他一场。”
最为关键的时候,张可旺带着几千精骑冲杀了过去。
几千骑兵在大地上奔驰的动静,简直就是地动山摇,声势之大,令人觉得无比的振奋。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类似人死亡之前的回光返照罢了!
“走!”
张献忠毅然决然的,连战场也不看了,放下酒杯,将酒桌一脚踢翻,喝道:“老营先走,妇孺在前,辎重在后,将士后行,敢抢道者,咱老子认得,咱老子手里的金刀不认得他……能奇,听到没有?”
“是,按大帅令,老营妇孺先行!”
老营现在还有三百多亲兵,有一百多人直属张能奇指挥,能翻过去并且过骑兵的小道只有那么几条,不算险峻,十分险峻的就只能人手攀爬,是不是平安脱险,那就得看自己的时运了。
张献忠和他的家小并徐以显这样的军师当然不必和普通人挤,在张能奇的指挥下,妇孺和辎重先行,精兵护卫着张献忠和徐以显等人,翻越山岭,向着茫茫群山逃去。
在最后时刻,他看了一眼战场,看到将旗之下似乎有英姿勃发的张可旺,顿时就是双眼模糊起来。
不论如何,平时张可旺再怎么骄横,此时也是无愧于他的身份和地位了。
……
将旗之下,张可旺确实如张能奇想象的那样,英姿勃勃,正指挥着骁骑骑兵做最后的冲击,千军万骑向前冲刺之时,他却是带着自己的二百多亲兵骑兵和一些亲信将领,向着张定国营盘所在的方向奔驰过去。
在他向前,是马元利和白文秀这两个西营大将,回头一看到张可旺自己走了,两人都是相视苦笑。
但彼此眼神之中,却都是十分决绝。
无论如何,西营可以没有他们,却不能没有八大王,不能没有敬帅!
“冲吧,弟兄们,为了大帅!”
“为了大帅!”
无数西营的骁骑将士们呼啸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向着必死的死线冲了过去。
在他们的对面,曲瑞面色沉静,孙良栋则是十分满意的搓了搓手,钱文路等人,亦是微微动容。
无论如何,这样一个对手,值得得到军人的尊敬。
“开火!”
“放!”
在骑兵们突入到二百步内,整条战线上,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叫和口令声。
扛着虎蹲炮活动的军人们早就停了下来,临时安置炮位,塞药包,装子药,一切就绪,待听到命令后,点火引发。
“砰,砰砰砰……”
无数的火舌喷射出来,不论是火炮还是火铳,一样都是发出了最绚丽的色彩!
在火舌的对面,无数的人和马扑倒在地上,翻滚着,嘶吼着,惨嚎着,这是世间最漂亮的一道风景,却也是最残酷的景像!
发射数轮后,仍然有少量残骑奔驰而来,而枪骑兵也是迎了上去,一轮接触后,手中的马枪打响,一个个侥幸冲到近前的西营将士,又是死在这样的马枪之下。
“阿迷陀佛……”
一个压根不信佛的军官情不自禁的合起双掌,竟是为这样死去的西营将士们,祈祷起来。
“这是军人最好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