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仁没有住那个小小的总兵衙署,也没有去都司衙门,而是直接住进了济南城中的军营之中。
看着校场,哪怕是住在小小院中,他的心情也是十分愉快。
“给倪中丞去信,城中军营虽大,但有不少地方年久失修了,需调拔银两与人力,加以修葺方可入住。”
“着济南府预先征调民夫,不可误事。”
“下帖子给秦东主等大东主,这几天内,我要请他们吃饭。”
张守仁没有坐,窗外是炽热的阳光,屋子里倒是很阴凉,他叫人把门窗大大打开,任穿堂风吹在自己的身上,感觉十分舒服,另外也就是去去屋中的霉味……这里是军营,当年丘磊,后来的历任副将副总兵都不可能入住,好些年过去,不少地方都霉烂了。
“咱们也不是没钱,先叫人把你这个大将军的节堂好好修修吧?”
“嘿,暂且不急。”张守仁冷笑一声,向着说话的林文远道:“现在人家盯着我呢,别忘了巡抚和巡按还奉旨查办临清事件,没准还要问我的话,我找人家要东西要人修兵营已经够烦人,要是修我自己的住处,瞧吧,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来着。”
“大将军还畏惧人言乎?”
“我只是8∧,不喜欢打口舌官司。”张守仁呵呵一笑,看着窗外已经换了作训服的士兵们在大扫除,这叫他想起后世几百年后的情形,一时感觉很好,他悠然道:“一切以实力服人最好,我已经派急使至浮山,令全军齐集济南,那些跳梁小丑,叫他们蹦跶几天又如何?”
……
“呵呵,大将军还真是好兴致啊。”
傍晚时分,倪宠穿着一身宁绸的道袍,束着角带,头戴一顶方巾,神色间自有一股雍容自在。
这个时候,倪中丞终于有一股自信从容,是有点儿山东顶级文官的感觉出来。
这两年,处处受制于人,不得施展,很多收益因为没有实力只能放弃,现在看来,苦尽甘来的时候也要到了。
“确实是好兴致。”一个幕客笑道:“现在还要大修军营,我倒不知道,大将军率千多兵马,修那么大兵营做甚?”
“可能是要把登莱调兵过来吧?”
“纵算有兵,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过来啊。”
“有兵也要讲规矩!”倪宠中气十足的道:“有兵亦需粮饷,抓着这一点,大将军也得乖乖听话不可……”
说着,他还盯着看了李师爷一眼,见自己这个师爷仍然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这才放下心来……这位师爷,能干是能干的,他也不舍得撵走,这阵子有查临清之事的差事,捣浆糊的事还要师爷们齐心协办的帮忙才办的漂亮,虽然如此,他却也不愿留一个心思诡异,十分可疑的师爷在自己身边,不能帮忙反而捣乱的话,这乐子可就是太大了。
“东翁,王东主几个又来了。”
“好,请到小客厅见!”
倪宠精神一振,仰天大笑三声,叫人来换了官袍常服……对这些商人,他觉得还是有必要震慑住的。
“叩见中丞。”
一见倪宠穿着补服,脚踩官靴过来,几个商人知道虽然是在内宅相见,但倪抚台并没有把他们当自己人来看,于是老老实实的站起来,打着躬要跪下。
“不必了,列位看座,请茶。”
倪宠虽故意拿大,却并不愿故意得罪这些大商,于是看座上茶,礼数不肯缺了。
“中丞,我等前来,是有事相求……”
王东主年轻干练,十分英敏,上茶过后就直接步入正题,毫无踟蹰之意。
“请说。”
“我等……”王东主左右看看,见各人都微微点头,便是下定决心,咬着牙道:“我等想请复牙行,并退出商会!”
话一开头,接下来自然就是好说了。退出商会,当然是不要张守仁这张保护伞,究其实里,是大家现在安心了,觉得能一门心思做生意,乱世的感觉过去了,对张守仁反而不必那么恭谨和买帐了。
更进一步来说,还是商人逐利的心理无可变更,说别的,都只是借口罢了。
“你们说的,本抚院自然会考虑。”倪宠心中大乐,有这些大商人大士绅的支持,他可以养兵,蓄积威望,加上朝廷的支持后,可以与张守仁对抗。看着众人,他郑重道:“世面要紧,现在大将军也要粮食和民夫,我们要尽力维持,不能叫市面出乱子,别的事,我且先应下来,然后与大将军慢慢打擂台,总不能叫你们坐腊!”
“是,我等多谢中丞!”
在场的都是七窍玲珑心,哪里有什么听不懂的?当下都是应承下来,然后才一起退了出去。
一出门,十几个大东主都是微笑起来。
倪宠的话,十分明显,谁听不明白?
不过是拿张守仁做伐子,拿供给军需当借口,搅乱市面,弄的大将军十分狼狈。在济南城他都被将了这么一军,倪宠等人出来打太平拳的时候,大将军控制一切的威望就无形中受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