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剿贼以来,已经有十余年矣。为将者不能尽心协力,以致流贼一日盛于一日,国家大局一日危于一日。今日本督师亲自于此督战,诸位将军,万不可如以前那样避战,必要全力以赴,为国家解除危亡的局面,以后,大家也能共享太平之福,解下盔甲,放下刀剑,居于乡里,与好友至亲和儿孙为伍,何必弄到铠甲生虱,不能安闲?一战毕其功之后,免去早晚奔波之苦,居家为官,一样尊荣富贵,诸君,此理可明否?”
“督师大人开解的甚是有理,我等都是明白。”
“末将等遵命行事,请督师大人放心。”
声调虽然是七零八落,没有什么声势出来,杨嗣昌勉强也满意了,当下又道:“诸位一定要约束部下,奋勇戮力,千万不要辜负朝廷,也辜负本阁部的殷切期望。”
“末将等绝不敢。”
“好,下面,本阁部再来说一次具体的机宜。”
诸将都是俯首听命,杨嗣昌心中感觉高兴很多,当下叫来一群赞画,对着诸多将军开始指示具体的机宜。
无非就是何时渡河,在何地扎营,何时会师,何时进军,以何战法,遇到紧急情况,如何处理等等。
猛如虎在这一年多来,被左良玉排-≠,挤压迫,心中有很多不满的地方,他原本死掉几个子侄,对农民军恨之入骨,是剿贼最坚决的一个总兵,若不然,也不会被授给剿贼总理一职。但现在,他对打仗没有什么兴趣,一心只想保存实力,这两年来,大家都是这样的做法,朝廷毫无办法,连他这个向来忠勇的老将,也是如此了。
至于张任学和陈宏范等人,向来就是十分奸滑,从来都是出工不出力。
而且因为他们的部下不够精锐,本人也不是良将,所以补给向来都是最后,欠饷缺粮是常有的事,所以他们的军纪很坏,根本毫无打仗的意愿。
只有刘国能这样的降将,部下虽然只几千人,但跟随多年十分悍勇,本人也想建功立业,所以精神奕奕,有几分战将的样子。
诸将都是各怀心思,到最后却都是装出凛然的模样,齐声说道:“我等一定矢尽忠心,报效朝廷,明后日对贼作战,有进无退,请督师大人放心。”
在送走诸将之后,杨嗣昌又叫来一个赞画,亲自吩咐他去一趟左营,将今日军议之事,还有布置好的动态都告之左良玉,叫左镇在其余各部动作的时候,配合做战,齐头并进,一举在明后日两天破贼。
在一切都结束之后,看着蜿蜒流淌的河流,杨嗣昌无声叹息,他知道今日会议虽顺,诸将没有表达异议,很多督抚也表示要带着自己的督标和抚标亲自上阵,但结果如何,殊难逆料。
在这个时候,他惟有期盼上天赐下奇迹,替大明,替天子,也替他自己解决危局了。
……
“今日督师大人差点吐血,你看到没有?”
“怎么没有?”
离开军议之后,张任学和陈宏范因为驻地相近,两个总兵并马而骑,他们的亲兵遥遥跟在两人的马后。
“嘿嘿,兆头不好啊。”
“狗屁兆头,今日之事,无非是督师不放心,战前给我们鼓劲,不过,你瞧这劲鼓的起来么?”
“除了刘国能,怕是没有人有心气吧?”
“就是,咱们兵少粮少无饷,凭什么卖这把子力气?”
“左良玉想当大将军,想封伯,我们凭什么替他效力卖命?他给咱们什么好处?”
“老兄和我一样的想法,嘿嘿……”
“嗯,明后日相机行事,若是不用出什么力气,自然有便宜大家一起上。若是要硬碰硬,嘿嘿,恕我等不能奉陪。”
“天下大事明显要有变化,这个时候,留有兵力才是真的,别的全是虚话。你看唐末宋末之时,手握重兵相机而动的,谁吃亏了?”
“嘿嘿,就是这话!”
这样的对话,想来也是发生在猛如虎等诸多大将身上,而这样的情形,杨嗣昌当然是不会知道,也是绝不可能知道了。
……
自从入秋以来,田妃的身体变的极差,原本是一个婉转承欢,心思灵动的女子,不管怎样,都会伺候的崇祯十分舒适。
不论是用具,吃食,甚至是伺候的宫人,都是十分精巧,伶俐,国事烦忧,崇祯只有在田妃的宫中才会感觉到为天子的乐趣,才会吃的多一些,玩的多一些,笑声也多一些。
但在此时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到什么乐趣了。
田妃已经病入膏肓,并且对他避而不见,每见时,都用轻纱遮面,不肯叫他看见。每次来时,宫中都是冷冷清清,只有田妃所出的几个皇子跪接,然后他视疾,说一些废话,再匆忙离去。
此番前来,他怀着沉重的心事,脚步几乎要抬不起来。
兵部已经向他坦承,现在根本凑不起解救松山的兵马,勉强凑起一些兵来,连宁远都不敢去,吴三桂等辽兵总兵根本不敢与东虏交战,也就是说,朝廷根本无力援助松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