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着刀,冲着空山大喊一声。
“有点放不开……”
许非顿了顿,跟着又喊,音量加大,第三声又加大,然后到处撒野。
人在大喊大叫,或者剧烈运动时,身体会分泌出某种物质,情绪也会随之激烈。后世的表演作坊,基本都会用这种方法调动情绪,以《演员的诞生》里的刘老师为典型。
至于现在么,嗯,基本等同于精神病。
………………
剧组早上来的,忙了大半天,日头已经渐渐偏斜。摄影棚内,能拍的已经拍完了,许非还不见人影。
“去找找!”王扶霖耐不住了。
几个人应声行动,侯昌荣刚要上山,却见一个人远远下来。
穿着一身皂衣,大红领子和大红长襟,戴着帽子,帽沿也是一圈红,帽尖高挺,颇似黑白无常戴的那种勾魂高帽。
左手自然摆动,有力且富于节奏,右手稍稍往后,手腕微翻,扶着腰间的佩刀。
侯昌荣看着此人,莫名觉着十分和谐,光秃秃带着点绿色的空山,一个古代人走下来,看不清脸,但应是冷峻严肃的。
“侯哥!”
许非到了近前。
“导演找你呢。”
“嗯,我这就回去。”
他擦身而过,侯昌荣再一瞧,那握着刀把的手很紧,腰板也挺得笔直笔直。
他回到摄影棚,王扶霖见了也有点异样,却又形容不出,“怎么样,还能拍么?”
“找着点感觉,再试试吧。”
“好,就再试几条。”
“准备了,准备了!”
现场又忙碌起来,凤姐、鸳鸯等人都拍完了,围在旁边观瞧。戴临风和任大惠站在角落,另有钗黛二人窃窃私语。
欧阳也担心着,宽慰道:“别着急,今天不行就明天来。”
“嗯。”
许非笑笑,各自站好位置。
“准备!”
“开始!”
设定场景是雨夜,光线昏暗,牢房内更是阴冷凄凉。欧阳坐在草席上发怔,衣衫破旧,眉目凄然。
许非本应马上放菜的,他没有,左手拎着食盒,右手仍扶着刀把,站位站的稍远些,从镜头外走过来,微微垂着头。
他走到桌前,打开食盒,这才取出几盘菜肴。
“你是……”欧阳满腹狐疑。
“宝叔,是我。”
他摘掉帽子,抬起头。
“芸儿?”
“宝叔!”
扑通!许非直挺挺的跪倒在地,语调稍稍上抬,目光透出几分强烈。
“芸儿,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欧阳连忙搀扶,结果对方的膝盖刚刚直起,一只大手便伸过来,反倒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缓缓让自己就座。
“宝叔,请坐。”
本是宝玉扶贾芸,转眼成了贾芸扶宝玉,这一退,一进,欧阳完全是懵逼的。
只见许老师也坐到对面,斟了两杯酒,道:“宝叔搬离园子后,我便筹了些银钱,做些小本生意。前阵子听闻贾府遭逢大祸,便四处打听,托了倪二哥的门路,才充作狱卒进来探望。”
他把酒递过去,自己也举起一杯,轻轻往前一送,叹道:“在家的时候常想孝敬叔叔,一直没个机缘,今儿倒有缘分,不想竟在这种地方。”
“……”
欧阳默然不语,其实节奏已经全乱了,但导演没喊,只得继续演,表情倒真带了些愣怔和痴傻。
过了片刻,他才语带哽咽,勉强道:“自遭家难以来,亲朋故旧,躲之惟恐不及。老太爷、老爷当日提携了多少人,桃李门墙,绛帐春风,如今却……唉,没像贾雨村那样恩将仇报、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
许非一言不发,给斟酒,给夹菜,夹起各色菜肴,不断往他面前的盘子里堆。
欧阳哀叹了一会,忽道:“还记得吗?那回你送来的白海棠。”
“当然记得。”
“那时候,园子里的姐妹们都在,第一次结诗社,海棠诗社,咏白海棠……”
“宝叔!”
这里欧阳要念黛玉的海棠诗,结果还没出口,就被对方打断。
“怎么改了?”吴小东低声道。
“再看看。”王扶霖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中。
戴临风则扶了扶眼镜,他也读过剧本,有点好奇这小子会怎么处理。
只见许非刚吐了两个字,便似听到什么动静,猛地站起身,往旁边走了几步。欧阳愣了几秒钟,反应也算快,这是跳过念诗,直接演到隔壁的鸳鸯被抬走。
他也连忙起身,双手抓着小窗栏,泣道:“鸳鸯!”
“……”
许非眉头微皱,转过身来,又停步,打量着此间牢房。
灯影幽暗,四面破旧泛黄的墙壁,上画恶鬼阴卒,在一晃一晃的光线中显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