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
陈小旭顿了顿,穿了衣服推门出去,院子里很黑,小跑着钻进书房,见那人拿着笔,正画着什么东西。
许非听到动静,一抬头,“你装女鬼啊?”
“我要喝水!”
“凉的热的?”
“热的。”
他起身去端了电饭锅,大半夜在院子里涮,又接了一锅水。
“等会儿吧。”
“哦。”
并非她忽然乖巧,而是没完全醒过来,披头散发,抱着个碗搭在旁边,还迷迷糊糊的。
“你画什么呢?”
“《便衣警察》的分镜头。”
“你不是美术么,怎么还管分镜?”
“就是想锻炼锻炼,毕竟不能总当美术。”
陈小旭拿起一摞画稿,能有近百张,都编好了几场几场。色调灰冷,少有亮彩,总体比较压抑,让人不太舒服。
她揉揉眼睛,不喜欢,但勉强让自己看。
末了放下画稿,似迷糊,似思索,忽道:“你还记着我们去卖挎包,我问你的理想是什么,你没讲。所以,你是想当导演么?”
“没这想法。”
许非笑笑,“理想这东西,我真的很难答,我不习惯给自己设定一个长远目标,然后拼死拼活的去实现。我更喜欢设定一个个短期目标,这样容易达成,也更有成就感。”
“比如呢?”
“比如我现在的目标,就是把《便衣警察》拍好。而你的目标,就是将《红楼梦》收尾,有始有终……”
“吱呀!”
正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你怎么也起来了?”
俩人望向门口。
“晚上吃的咸,渴醒了,结果见少个人,就过来瞧瞧。”
张俪披着件衣裳进来,“都三点了,你天天这么晚睡么?”
“也不是,看演唱会兴奋,睡不着。”
“那也得休息呀,午时小憩,子时大睡,这样对身体才好。”
“嘻!”
陈小旭抱着碗,一只手点啊点,“你听听,果真是老成之见,我可不知道什么子啊午啊的。”
“你这张嘴,来讨水喝也堵不住。”张俪又拧。
“咕嘟咕嘟!”
伟大的电饭锅救了许老师一命,他立马站起来,倒了三大碗水。其实自己也很渴,晚上那菜确实咸。
于是,仨人捧着各自的碗,开始吹气,小口抿。
白气升腾,长夜依旧漫漫。
张俪也拿起那画稿翻看,“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聊理想。”
“这么高大?”
“嗯。”
陈小旭点了下头。
“那我真想听听,《红楼梦》眼瞅着收尾了,我还不知道干什么。”
“你们不是说过,都想试试做演员么?”许非道。
“那你觉得呢?”
“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陈小旭白了他一眼。
“呵,要我说,你们都不是当演员的料。”
“可剧组所有人都说我们演的好。”她不服。
“就因为演得好,才不适合。你们以前没学过表演,头一遭就碰到了红楼梦,也不知幸运还是不幸。黛玉和宝钗对你们的影响太深了,红楼梦就像一只精美的笼子,把你们锁在了大观园里。
一旦等你们拍完戏,就等于出了园子,面对的是人情世故,是这个复杂的社会。
我的意见是,如果想继续做演员,最好考个正经艺校深造,把红楼这一身皮脱掉,或许还有机会。否则么,我是不看好的。
当然我现在说,你们可能没体会。等拍完了,你们可以试试接点别的戏,亲身感受一下。”
“……”
俩人深感遭到了鄙视,却无从反驳。
许非又倒了一碗水,把头埋进升腾的热气中,许是夜色太过撩人,亦或别的什么,难得吐露些心扉。
“其实不管做什么,我都希望你们不要局限在一个小天地里。这两年多来,或许让你们觉得《红楼梦》就是一切,连平日讲话也是书里的调调,但并不是,你们应该充满精彩。”
他顿了顿,“真心话。”
“……”
二人愣住,头一次听他这么掏心肺的聊天,这些言语,也从未有第二个人对自己讲过。
而一个喜欢的家伙,正正经经对自己说,“你应该充满精彩。”
有点惊讶,有点古怪,有点感动,还有点不知所措。
她们不晓得回应什么,许非也觉讲的略多。他感受着两道目光,愈发尴尬,索性拿起笔,“你们去眯会儿吧,我还剩点没画完。”
话落,见她俩没动,“怎么了?”
“我饿了。”
“哈?”
“我饿了。”
陈小旭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