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没注意万长生居然说：“太专业了，你们表现得太专业，不行……”
哪怕换个行政领导来说这话，专业舞蹈师生们没准儿还会喧哗。
可万长生这么说，只简单的嘈杂下马上安静倾听。
万长生走到那个穿着紧身背心的男生面前，怪模怪样的扭了两下：“刚才，表现你情绪非常高兴的那种抬腿脚步，全身还在扭动的那个动作，再来一遍！”
男生丝毫不差的马上切换到那个动作，比万长生优美多了，但整个动作其实需要极大的力量来控制，极其费力，但他稳稳的保持住。
万长生就跟上速写课指点模特一样，顺着人家肩背腰的肌肉线这么指下来：“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我明白！你们的动作有线条美感，有力度美感，有节奏的美感，
一丝一扣都要用汗水才能千锤百炼的动作，非常美，
而且由在场各位不同的人来演绎，你们还有自己不同的艺术理解和追求，
但是！
这是春晚的舞台，面对的是十几亿普通观众，明白吗?”
好像也只有在专注艺术的时候，万长生才会像变了个人，非常具有强度和硬度的语气不容置疑。
“普通观众只能直观的去感受一些东西，更高级的抽象思维只有极少数人具备，这是个现实情况……”
看这话说得可有水平了。
舞蹈学院师生任谁听了，心里都舒服。
高级的少数人呢。
人人都在认真的思考。
那位青年金奖还点头：“这确实符合我们目前真实的审美欣赏水平，大部分人在艺术欣赏水平上，是门外人，是不懂的，哪怕那少部分中间也有相当的是附庸风雅。”
万长生重重的手指：“对！就是这三个字，门外人，而各位是门内人，这中间有道巨大的门槛，如果我们只顾着我们自己的艺术追求，这就是门内的世袭！”
甚至还说得更严重些：“这就是专业神教的垄断世袭！只有一群人孤芳自赏的自娱自乐，这是好事儿吗？”
“只有门外不断冲进去新人，才能把整个体系向前推进……”
舞蹈学院师生们有点呆滞，关于专业的态度，是他们当做生命一样的骄傲。
天然俯视外行，这点和美术学院没什么两样。
关于如何提高普通民众的审美水平，艺术欣赏水平……
大家平时可能嗤之以鼻的时候比较多，这没法改，大环境就这样儿。
国家教育体系慢慢来，那得多少年的积累，潜移默化的素质修养改变……
总之跟自己是没多大直接关系的。
没想到这个年轻导演一下拉到所有人身边：“所以我要求的就是门内和门外之间，各位和我一起，来担当桥梁，建立互通，明白了吗？”
几台专业摄像机无声的转动着，从各个角度把镜头锁定在导演身上，锁定在他和那几位舞者的身上，有位移动镜头还围着万长生转了一圈。
还有一台专门捕捉周围人的表情神态。
这几位摄像师都没想到，他们竟然拍下来这样的场面，有点舞台剧的戏剧效果。
群戏，冲突戏。
万长生的语言跟动作，充满了节奏和张力。
周围人的反应也完全符合戏剧效果。
因为只停顿了片刻，那位青年金奖教授就凑近些，很认真的比划：“无招胜有招的感觉，对吗？剥掉过于艺术化的那些表象，真正展现出舞蹈艺术最本质的东西，能够被普通大众都接受欣赏的东西，浑然天成的自然感觉，对吗？”
谁知道万长生这个时候又撂挑子了：“那是你们要去解决的问题了，我只能说我的感觉，为什么我说有些短视频里面的民间舞蹈充满生命力呢，可能低俗了点，也简单了点，但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在欢快跳舞，并且享受这种不怎么高深，甚至不怎么好看的舞蹈……”
说到这里，他还跟羊癫疯似的抽抽。
最近实在是看了太多这种视频，万长生纯属随手比划下活跃气氛。
谁知道现场一个人都没笑，那位青年教授还马上就顺着万长生的动作跳起来！
脸上洋溢着刚中了五百万的那种开心笑容：“简单些！平常些！”
一个眼神，那几位舞者学生都跟着他跳起来……
好些围观的男女生，也直接进来群魔乱舞，怪模怪样的动作，还怪好看的。
唉，这学艺术的都是神经病。
江竹清满脸的基操勿六，好像对万长生已经有了盲目的信赖。
只有杜雯脸上露出些溺爱的讪笑。
也许只有她才明白，万长生刚才这番听起来很有逼格和高度的指导……
不过是昨天他俩在逛国子监的时候，顺口聊到垄断和世袭，是最节省统治效率的做法，所以古时候才把读书人发放到那么圣贤的地位，绝大部分普通人根本没法得到教育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