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恩列斯”的巨幅画像开过天安门城楼前,又绕过了矗立着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天安门广场。
当到了前门楼子前的路口,一转方向盘就一头扎进了煤市街。
他还真实诚,什么都没考虑,直接就把松本庆子送到了康术德的大酒缸,给了康术德以“精准打击”似的突然拜访。
当时才早上九点,大酒缸里当然没有酒客,只有康术德、张大勺带着削面师傅和店里的伙计,正坐在一个八仙桌旁吃早点。
小米粥熬得黏稠腻糊,小酱萝卜切得周正讲究,一碟清爽的暴腌脆白菜,每人两个煎得恰到好处的鸡子儿。
简单普通的早点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不过最让罗广亮感兴趣的,还得说是桌上几个刚出锅的“螺蛳转儿”。
“螺蛳转儿”是一种火烧,在面剂儿的做法上复杂一点儿,需一层层把油盐卷了,横切,盘紧,压扁,先烙后烘,中间微微隆起,才算地道。
桌上的“螺蛳转儿”烙得的确好,看着焦黄,闻着喷香,被外面烧饼店里卖的玩意好看许多。
这些无疑是名厨张大勺的手艺。
于是一看到这副场面,大早上就开车出门,还没吃早点的罗广亮顿时食指大动,口舌生津。
而且很快,他就如愿以偿了。
因为就像看见堂屋里的几口大酒缸,突然间张大了眼睛,感到眼界大开的松本庆子一样。
屋里这几个围着桌子正吃得滋润,满面红光的几个人,也够震惊的。
谁也没想到大早上的,罗广亮居然带来个风度翩翩,打扮精心的日本美人。
当穿着浅色的羊绒大衣,无比洋气的松本庆子一走进这个色调显得灰黑黯淡,充满了媒火味儿的酒馆之后,好像带着自发光的效果,连屋里光线都亮了不少。
尤其是康术德,认出松本庆子后,就像大白天的看见了鬼,一口正含在嘴里没来得及吞下的小米粥差点没喷出来。
接下来也就不用说了,这老爷子把嘴里的粥勉强咽下后,赶紧离坐起身,接待客人。
虽然老爷子不大高兴,不知是被这口粥呛着了,还是太过出乎意料,表情板正,脸色发青。
总算看出眉眼高低的罗广亮也跟个自知犯错的小学生一样,顺势蔫出溜的坐下了。
就势接过了伙计递过来的“螺蛳转儿”,不声不响地开吃。
一阵窃窃私语中,通过罗广亮的小心透露,在坐的老几位才知道了这位漂亮的日本妞儿来历。
合着是宁卫民在日本处的那个对象。
这个时候,大酒缸里本来就很静,也再没见什么人。
康术德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有可能伤及双方颜面,所以带着松本庆子走进了更具私密性的里间。
里面有点冷,炉火刚烧起来,还不是很旺,说话都能看见雾气。
但按照京城人的讲究,哪怕是不速之客也得奉茶待客,把礼貌做足了。
于是松本庆子一坐下,康术德就拿暖壶过来,先给她沏了一杯滚烫的热茶。
哪怕穿得不够暖,但有了这杯茶,起码手是能焐热了。
松本庆子性子急,汉语水平又有限,生怕错过机会,对自己突然拜访礼貌性地表达了一下歉意。
然后便操着发音生硬的汉语,开门见山地表示这次来见康术德,是想谈谈她和宁卫民交往的事儿。
却没想到康术德接下来的反应更人吃惊,居然说出了一口流利的日语。
虽然用词相当老派,与当今的时代已经有些脱节,但对于交流却不碍的,更有益于保护他们谈话内容的隐私。
就这一手,不但松本庆子没想到,外屋那些同坐一桌儿的老几位,也都惊讶至极。
大家还都是头一次知道,合着这位大酒缸的掌柜真人不露相,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日语说得贼溜,能毫不费力的和日本人聊闲篇儿。
不过话说回来了,接下来一旦聊上了真格的,康术德却又逐渐成了个少言寡语的闷葫芦。
说起来倒也不是康术德自认理亏。
关键是他身为长辈,又是个男人,自持身份没法跟个小辈儿的姑娘家计较,必须得展示出涵养来。
否则要是个男人坐在他跟前,老爷子早给几句难听的话把人给寒碜走了。
但眼下他却没法这么干,只有消极对待,沉默聆听的份儿。
这就与激烈言辞的松本庆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外屋的人只听见松本庆子不依不饶的追问,她清脆的日语尽管让人听不懂,却几乎是一口气就说了许多。
不用手,她所说的那些话都是日日在想着的,打上次见面之后,已经想了千遍万遍了。
她不明白康术德为什么反对她和宁卫民的交往,更为宁卫民的处境而痛心。
说着说着,说到宁卫民,只为替康术德寻人,来换他成全,在日本不惜花费上亿円巨资替人运作奖项。
她更感同身受,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