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句公道话?凭我这东西,即便要个万八千的,不为过吧?哪怕这个价钱,你们店里收了,咱也不能说是买卖,咱得说是匀。是不是这个理儿?”
此言一出,宋主任再承受不住了。
康术德这话,那着实厉害啊。
首先,私人的价钱肯定不止店里能给的数字,这是事实。
真要出给私人,两万三万都正常。
碰巧了,四万八万的也不能说多。
只是但是这种人现在很难找,有点不合法罢了。
但最关键的,还是这个“匀”字,老爷子用得戳心啊。
凡是行里人可都懂得这个字儿的份量。
“匀”能当“买”或“卖”讲,却又不是单纯的买卖。
这个字里的内容更加丰富,那是带着情理和人情味的一个词儿。
指的是犹言分让,代表了一方求另一方割爱。
既包含着求购者的尊敬和感谢,也有求购者对自己冒失要求的羞愧。
倘若对方不同意割爱,可谓早在意料之中,求购者不能说对方的不是。
如蒙相让,那求购者就得千恩万谢,必要从丰回报啊。
所以既然是宋主任恳求康术德出让在先。
而且他还是一个劲的劝说,恰才很有点死乞白赖的意思。
那么在这个前提下,也就定了这件事的是非与对错。
康术德是完全占据道德和情理的高点。
宋主任却是怎么说,怎么都没理啦。
他的感受,真是稀里糊涂就作茧自缚了,羞愧的还不如索性挨上两耳光呢。
“老先生,老爷子,您别这么说啊,我这还没说不要呢?”
“要不,您等等,您再坐一会儿。容我去打个电话去?”
“您别急,我也不划价了,等我回来,我一定给您一个确切的最终价格好不好?”
见宋主任脸色煞白,如此作态,康术德和宁卫民是彻底吃了定心丸了。
俩人都看出来了,宋主任恐怕要去请示领导。
那等再回来,价儿必定会奔上走走啊。
这还有什么不乐意的?踏实等着呗。
说实话,就他们寻过的价儿,到头的也就五千八。
其实刚才的六千五就已经超了。
再多要出来的,全是靠演技赚的。
于是老爷子坦坦然,一挥手。
“您请便,我等您。”
“好好,快,给老先生沏杯茶……”
宋主任安排了一句,转身匆匆离去。
而这句,基本上已经算是定锤之音了。
因为到时候,康术德绝不会再矫情了,那肯定一口答应。正因为理屈词穷,宋主任一下变成了康术德恰才的模样。
他沉着脸,皱着眉,闭着嘴,只言片语都说不来了。
连那老师傅也是目瞪口呆,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最惨的是,他们就连拖延片刻,仔细思量一下也做不到。
因为康术德根本就不给他们留细琢磨的工夫。
这老爷子,尽管嘴上充着大度,替对方开脱。
可实质却是在挤兑人,步步紧逼。
“哎,算啦。咱们其实犯不上为这点事儿较劲儿,越较劲越丢人不是?”
“我知道,或许是送咱们店里好东西是太多了。您眼高,不大稀罕我这两件,能理解。”
“您真不想要了,现在直接言语一句,没关系。您要是觉着开不了口,摇摇头就好,我也断不会难为您。”
“顶多了,今儿东西我拿回去,继续跟家扔着去。既然都扔这么些年了,再扔些日子怕也没什么……”
宁卫民在边儿上看着这个乐呵啊。
心说了,老爷子,您这真是以几之长攻彼之短啊!
谁搡谁啊?
这倒打一耙,您玩儿的太溜儿了!
谁打小鼓啊?
这反咬一口,您都练得出神入化了!
您可真是“特没谱”的活祖宗啊!
嘴里说着别人,自己把坏招儿都使尽了,就没您这么欺负人的!
不过乐归乐,宁卫民也不是纯粹看笑话,反倒是个挺合格的“托儿”。
一见老爷子连欲擒故纵都用上了,又恰到好处来帮忙了。
“大爷,大爷。他们不要正好啊。您不是跟我说过嘛,卖主儿有卖主儿的行路,关键是看买主儿识不识货。他们既然没这福气,看来这东西还应该是咱们家的,这不算咱反悔。”
“您还甭说,我忽然发现,这些玩意好像越搁越值钱,比银行利息高多了。得亏您当初没卖,要不咱就亏大发了。您说真要在家里再搁个十年,这两件书画是不是还得翻跟头呢?”
“东西是得修,可您还别为钱不凑手发愁。我有了个主意,您听听行不行?不是修复这幅画最便宜吗?那咱就先修这一样儿。等修好了一样,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