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是要塞,无论换了是谁指挥,只能按照固定模式进行。无论主动进攻还是被动防守,早已形成一个个反复修正过的计划。从这个层面来看,哪怕是一个得到虎泽生授权的普通士兵负责指挥,与他本人亲自指挥,其实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虎泽生并不贪生怕死,但他的确认为向后方城市传递警讯,以及亲自前往钢潍城组织防御比留在这里重要得多。虎牢关与钢潍城两地相辅相成,尤其是从去年开始重建至今,重点防御方向就是盘陀江。虎牢关易守难攻,虽然牛族人依靠舰队绕至关隘背面,想要攻占此地仍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如果在两军僵持之际,自己带领一支援军从钢潍城而来,无论对士气还是战斗进程的帮助,都能起到良好的效果。
当然,同样的时候也可以交给亲信去做。问题是他的身份和权力远不如自己,钢潍城的地方官很难绝对服从。高效率来源于强大的执行力,“虎牢关主将”与“主将副官”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虽然情况紧急,钢潍城方面不至于故意拖沓导致各项工作延误,可如果自己亲自在现场监督,执行效率必定可以增加好几倍。
这样做的前提,是虎牢关与钢潍城两地之间距离不远,快马加鞭只需要一天时间。
“你说的有道理。”牛泽生几乎是立刻做出决定:“这里就由你全权负责。我去钢潍城调取援兵。”
亲信单膝跪下,举起双手,恭恭敬敬接过虎泽生递过来的守将权杖。
来自江面上的炮火依然迅猛密集,威力巨大的炮弹接连不断在城墙侧面炸开。飞洒的碎石和泥土挡住了道路,骑兵不得不从更远的位置绕行,步兵依托关隘与残余工事死守,却发现这样做毫无效果,牛族步兵根本不与自己近身肉搏,他们即便是在黑夜里也瞄得很准,就这样稳步推进,一直打到虎牢关南城门下。
集结在东南方向的骑兵部队隐藏在草丛里,夜幕成为他们最好的隐蔽物。骑兵统领经验丰富,他牢记着半小时前虎泽生离开时的再三叮嘱————牛族人的火枪比不过你的马队。不要提前进攻,一定要注意时机。我们拿他们的战舰没办法,但他们的步兵只要上了岸,就是我们最好的目标,一个冲锋就能打垮。
谁也没有注意到虎牢关城墙上什么时候时候多了两盏灯笼。圆柱形的蒙布中间透出光亮,一前一后成串的结构与江面上牛族期间的信号指引区别不大。黑暗中无法看到究竟是什么人在握着长杆操控,只看到灯笼位置随着长杆转动发生改变,从重叠状态变得分开,正指向黑夜掩没的东南方。
三艘战舰从船队中驶出,横停在江面上,拉起侧舷甲板,露出双层排列的炮口。
以两只横向并排的灯笼作为方向标,这是文明时代的做法。二战期间,苏军在夜间进攻,有经验的指挥官在前出区域点起两堆篝火,如果两个火堆重叠形成一个点,就表明进攻方向没有问题。如果向后看出现了两个分离的火堆,指挥官就根据重合点与距离修正前进方向。
灯笼以同样的办法指引方向,两个灯笼之间的距离由观测员竖起拇指进行测量,以厘米为标尺对实际距离参照,进而计算出具体的炮火覆盖区域。
看着远处城墙上的灯笼,暴齿咧嘴一笑,发出狰狞快乐的低吼:“开炮!”
铺天盖地的轰鸣再次重演,数十发炮弹覆盖了整个骑兵队。第二轮射击与第一轮之间间隔很短,训练有素的炮手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完成装填。
刺眼的火光撕裂了黑暗,从天而降的死亡毁灭了整支军队。人体残肢与马的碎肉断骨混合在一起,到处都是哭泣,马的嘶鸣甚至盖过了爆炸。不断有受惊的马朝着远处狂奔,却被阔及数十米的爆炸半径波及,不是当场活活炸死,就是被强烈的气浪推倒震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更多的牛族步兵登上了岸。
决定性的战斗发生在南城门————按照命令,一队虎族步兵打开城门,向侵略者主动发起进攻,却被严阵以待的牛族步兵以排枪射杀,当场横死。
城门就此被夺取。
此时此刻,距离牛泽生离开还不到两个小时。
站在城墙顶部,看着沿楼梯冲上来的牛族战士,亲信扔掉手中已经失去作用的灯笼,带着说不出的狂喜,猛然拔出佩刀,反手砍断背对自己站在前面的虎族卫兵头颅。
另一名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所震惊,直到牛族战士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用结实的绳索牢牢捆绑,终于反应过来。他瞪着发红的双眼,冲着亲信连声怒吼:“你……你这个该死的叛徒!”
在虎牢关待久了,亲信对这里的人很熟悉。他侧过身子,抬手抹掉对方喷吼在自己脸上的唾液,淡淡地说:“你说错了,我不是叛徒,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
“你什么意思?”被抓住的虎族卫兵又惊又怒。
“我是牛族人。”亲信随手扯了一下自己衣服的前襟,脸上露出满足且得意的笑:“如果你指的是这件衣服的主人,那么去年红月城战役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