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人用瓠子做菜,还得从明朝在京建都说起。明成祖朱棣,称帝前封为燕王,民间说的‘燕王扫北’的故事,说的就是他。咱们昌平,十三陵中的长陵,就是他的陵寝。朱棣从金陵迁都京城而定都,国号永乐。在朱棣迁都过程中,强迫江南部分地区的庶农,随他一同北迁。同时有相当一部分官兵家属也随军进入京城地区而定居。”
“但生活习惯不会改变。夏季人们喜吃自种的瓠瓜,或炒或做汤均合口味。可瓠瓜性喜温暖潮湿,北地不植。有的移民从家乡带来的菜种有瓠瓜子,就在居地试种,居然结出了瓜,但不如南方长得大。当时粮食紧缺,人们仍沿袭南方的吃法,将嫩瓠瓜擦成丝,放些粗粮和盐,用水搅成稠糊,在鏊子上摊成菜饼充饥,这是主副食合二而一的吃食,省去了做菜的开销。”
“那鏊子与北方的铁饼铛不大一样。那也是生铁铸的,体积较小,内心不是平的,中间略突起一个鼓肚,有铸铁盖,四周有浅沿,较饼铛略厚。后来北方人也效此法做塌饼。但北方不产瓠瓜,只好用西葫芦代替,味道相差无几,沿袭至今讹传为糊塌子,其实原名应是‘瓠子摊饼’,后来也该叫做‘瓠塌子’。”
“瓠子有一股子青气味,北人不习惯。瓠瓜中有苦的,不可食用,极易中毒,吃后轻者泄肚。
这也可能是咱们北方人改用西葫芦的原因之一吧?”
宁卫民就爱听这样的老事儿,能让他和这座古都有血脉相连的感受。
虽他是个没有爹妈的的孩子,可身在这个历史久远的城市,知道有关这里的老事儿越多,他就越明白自己应该怎么活。
这或许就叫做归属感。
就像今儿似的,做了一顿饭,都能听到明朝的事儿了,值当了。
可就在他美滋滋的想捧捧康术德的时候,老爷子却悄悄止住了筷子,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突如其来的扭头问他。
“哎,为说卫民,你去厨房,不会就做了这么一盘子萝卜丝饼吧?”
“嗯,是啊。就这一盘啊。您怎么了?还不够啊?没关系,您还想吃点什么您开口啊。我再给您切点凉菜来?松花?还是酱肉?”
“不是不是,我是说,这萝卜你都削过了,那萝卜皮呢?”
“萝……萝卜皮?扔啦……”
“哎哟,你个败家子……”
宁卫民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问。
“这大年下的,咱家里什么吃的东西没有啊?您不会连萝卜皮也惦记吧?”
老爷子气得往桌上一撂筷子,“啪”的一声。
“你要是我亲儿子,就冲你这话,我就得饿你小子一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