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极致,那才最是伤人。
迟聿将顾鸢此刻所有的情绪变化全都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她的慌张、逃避、怯懦、后怕、以及那一抹悔。他不禁想,她当真是带着悔意的吗?在强行剥夺了他的记忆之后,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她真的对此有过悔意吗?
不管他怎么呼救,她都不愿意救他。
甚至反手将他推入深渊。
“我求你不要送走我的时候,你有那么一刻心软过没有?”
她听到他问。
她是回答得上来的。
只是,不管她的答案是怎样,都没有任何意义,做过的事情抹不掉,她给他带去过的那些伤害太深,即使挤了脓结了痂,依然是一个醒目到刺眼的疤。
“顾鸢,我一遍遍求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心软?”
“我说哪怕你不爱我也可以,别把我送走,我什么都不要,只想你不要把我送走,让我留下……那时候你怎么不心软呢?”
“我为你自杀才好不容易来到了你的世界,我为你自杀了两次只因为不顾一切的想到回到你的身边。”
“你看,重来一次我依然坚定的向你走来。”
“可你呢……顾鸢,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将我推向深渊。
你不救我。
此刻迟聿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如此清晰的再在顾鸢耳边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当时不觉。
如今顾鸢突然才突然惊觉,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曾经面对迟聿那么绝望的时候,她是怎样狠心不顾他的意愿将他推进了深渊。她说服自己的那些话,不过是官宦堂皇为自己开脱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的理由罢了。当她意识到自己可怕的时候却又很快安慰自己只是为了将来,她特立独行且固执的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但她在做这些之前从来没有顾忌过迟聿的感受。
她问过他想要吗?
没有问过。
她擅自剥夺了他的所有。
哪怕就在几分钟前,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管是平行世界,还是这辈子,或是下辈子,她都对不起他,都欠着他太多太多……
“那你,恨我吗?”顾鸢轻声问。她的指甲已经快陷进肉里,但此刻她却感觉不到痛。
迟聿扯唇:“如果我说恨,你会难过吗?”
顾鸢还没点头,眼泪已经不争气的流了下来,脸颊上赫然是一条泪痕,迟聿看不得顾鸢哭,那样他会认为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无法原谅,才令她这么伤心难过。
他突然撑着身体起来,夹着血氧仪的那只手伸到她脸颊上,努力的想要替她逝去那泪痕:“不要哭,鸢鸢不要哭。”
顾鸢哽咽的应着:“好。”
他说:“不要难过。”
顾鸢也说:“好,不难过。”
泪痕被他擦掉了,他将她拥入怀里,即使没有太多的力气,他也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拥抱着她。
“鸢鸢,我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
顾鸢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不是因为迟聿抱她时用了多大的力气,而是内心里的愧疚像一块巨大的千斤坠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而迟聿最怕顾鸢皱眉,此刻看着顾鸢痛苦的表情,心绞隐隐作痛,一场昏迷让他看起来像大病了一场,脸上还泛着一抹病态的苍白和羸弱。
刚才说出这些来不是表达他心中的恨,而是他的所有委屈。
他不会恨顾鸢,永远不会。
哪怕她拿着一把利刃亲手插进他的心脏,他也不会恨她。
……
在古水村时,当权烬和迟聿的意识还没重合那几天,他在权烬和迟聿的身份之间反复交换。变成迟聿的时候他什么都知道,等变回了权烬以后,所发生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他在慢慢试探,且小心翼翼的感知着当下的一切。
他真的回来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回来的时间不会长久,等意识消弭之后自己还是会沉睡,他还是害怕这样的情况,更怕被顾鸢发现。
他不敢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如果被她得知他回来,她会不会再狠心到不计一切把他送走?
她会!
看,他如此笃定。
可如今为什么又愿意亲口说出来?
因为在昏迷沉睡中那个巨大黑洞将他吞噬的绝望,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再一次被她送走。可当他醒来之后,意识到梦里的一切只是前兆,一切,还没有发生。
她总会知道的。
等到被她发现,再在某一天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悉尼的那一幕重新上演,一切对他太过残忍,他何不自己亲口说出来。
他努力的做着争斗,想要与权烬融合,不想再这样反复沉睡。
终于,两个意识重新融合了。
不再是分开的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