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表示认可,但仍旧还有她自己的保留意见。
“我承认,开业以来,随着股市、楼市的行情日渐高涨,店里的客人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可那些人不是社长,就是会长,要不就是医生、律师和知名艺术家。毕竟是日本的高端阶层,属于少数群体,你总不会指望这些人购买的豪车,就能把全东京的停车场停满吧?”
“不,你错了。这种经济现象才刚刚开始,其真正的影响不但涵盖了个人,也会涵盖家庭、企业,甚至波及整个经济体系。不信的话,你不妨看看出租车行业,我这次一回到东京,感到这个城市最大的变化,就是出租车比较难叫到了。尤其是夜晚,现在可不是客人挑车了,而是司机挑选客人。你有钱都不一定叫得到车。我用打车券是会被嫌弃的,出租司机只喜欢挥舞万大钞,又不需要打里程表的客人。你看,出租车的收费天花板是不是开始消失了?这不是只凭数字就能解释通的问题吧?”
这一席话,可谓击中要害,让阿霞当场哑口无言。
而眼瞅着阿霞带着困惑的神情开始了沉默地思考,宁卫民又进一步来解释。
“我个人把这种情况理解为‘社会资源挤兑’。阿霞,投机市场的膨胀会刺激人的欲望。而一个城市发展再快,也赶不上人的贪欲、奢侈程度膨胀的速度。你不要小看人类的欲望,古代人能骄奢淫逸到了弄出酒池肉林的地步,今天的人就能为了炫耀,而买尽天下所有品牌的豪车。”
“关键这种现象还能从上之下传播,横向传播。公司老板赚到钱了,当然想提高公司运转效率和雇员的待遇,既然出于经营需要肯给雇员提供免费的打车券,那如果出租车市场供小于求了又怎么办呢?难道企业不会为了解决商务需求,购买专用的汽车吗?不会为了职工去报销停车费用吗?一定会的。而对于职员来说,自己公司提供这种方便,不用再为叫不动出租车烦恼,那就会以此炫耀。进而引起同业公司的嫉妒、羡慕和效仿。”
“总之,日本经济异常且快速的繁荣,终究会导致原本可以足够满足社会需求的一些东西变得紧张起来,原本就稀缺的东西会变得更稀缺。最后变成价高者得,让这里的生活成本抬高到匪夷所思的程度。而决定这门生意获利多少的关键,只在于日本经济还会繁荣多久,以及日本人有多贪婪,多膨胀。这就是我对这一行业未来趋势乐观的基础。我愿意花钱投资停车场,说白了就是在抢占未来注定会变得稀缺的社会资源。”
由浅及深,有凭有据。
虽然一切分析都还是推测,但宁卫民严谨的思维逻辑和对于日本社会和人性人心足够的了解,却让阿霞无法不心生佩服和敬仰。
而且这还没完,宁卫民的口才也充满了蛊惑的张力。
“说真的,你知道做停车场这一行最赞的是什么吗?那就是这种空间需求就像人要吃饭一样,是人们几乎避无可避的刚性需求。只要有汽车就需要空间停放,除非你心甘情愿让买来的汽车当摆设,永远不开上马路。而且因为太草根了,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做了什么。相信我,很快东京出租车市场的异常状况就会传导到停车场行业。我们不会为了这门生意缺乏顾客发愁太长时间的。”
“听我一句劝,不要去白费精力担心价格的问题了,别忘了,我可是一个大陆人,对于社会资源这种东西感触最深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最公平的配给制度,最严格的管控方法和惩罚措施,也没办法限制一种稀缺资源的价格。人人需要的东西总会自己去对标真正合理的价格。饥荒年代,连一个不起眼的窝头也得用黄金来换。”
“如果你还不能放心,你不妨再去想想,那些真正的富人都是靠什么发财的?别的地方不用说了,咱们就说你最熟悉的地方――港城。你知道吗?那些真正的大亨靠的不是别的,就是收租。据我所知啊,港城几乎所有的民生产业都被四大家族牢牢控制着,不夸张的说,港城百姓只要早上一睁眼就要把钱交到四大家族的口袋中。”
“其中,那个长江实业的李大亨,除了地产行业之外,正再妄图控制港城电业、水利等民生产业,郑氏家族一直牢牢控制着港城的公交车和珠宝行业。另外一位李大亨则控制了港城航运和天然气等产业,郭氏家族控制了港城大部分物业。虽然他们只是收租,对社会毫无贡献。但就是这样没有人能够逃离的营生才最养人,才能造就一方豪门望族。而现在我们也找到了一个少人注意到的机会,一个涉及民生的项目,即便没我们预期的那么好,至少也能让我们像这些成功者那样安枕无忧。这种机会一辈子可能都碰不上一次,难道你要错过吗?”
阿霞终于被说服了,此时尽显“小女子甘拜下风”的俏皮,由衷地赞许道。
“宁先生,我明白了,还是你的眼光独到。这件事……我听你的。哪怕地价的回报率上要吃亏我也认了。有杀错没放过。没办法,你口才太好了。大不了全当我冲动一回,脑子秀逗了。”
突然改变心意,整个精神也快活了起来。
虽然认输不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此时的阿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