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承天独坐静室,心境如潮,心中盘桓不去的念头,便是翻来复去的想去,那妙韵仙子是否就是九珑?此女亦是禅修,又有与九珑一般的声音,想来应是不会错了。
只是这世间女子的声音,相似者也是极多,若是以此测度,却是勉强,而就算是能一睹芳容,也未必能多出几分把握来。
然而此女已是见过自己相貌,想来自己与十几年前相比,应该没有多大变化才是,此女若真是九珑,又怎能认不出自己来?
莫非九珑转世之后,偏偏将自己忘却?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天意弄人。
就算九珑记得自己,可她既入禅庭,必是心淡如水,于世间情愫,自有一番理念,便是不想与自己相认,也是当然。想到此处,原承天不免长叹一声,自己苦苦寻觅,却不想到头来仍是茫然无措,便是见了面又是如何?
不过此事终要有个了局才是,就算是那九珑不肯相认,也总要判明了她的身份,知她此生安康,不需自己挂怀,也可去了一桩心事,纵是此后永不见面,也可安心。
至于日后静夜清修之时,是否会因此事辗转反侧,徒乱心境,却又是另一桩事了。
原承天想到此处时,心中悚然,知道自己离那心境入魔已是不远了,自己苦修至此,可是极不容易,怎可因这男女私情而误了长生之志?那仙修路上,本就魔障重重,若是能相扶相持,共赴昊天,自是天大的美事,而若是形格势禁,难以携手飞升,就需得及时斩断心魔不可。
只是斩魔心魔说来容易,真正做到者又有几人?
这世间的仙修者绝大多数都是执念如一,只因若无这执着之心,也不可能修成长生大道,而既是执着,一旦有一念在心,又怎能轻易抛却?是以在那红尘之中,俗世男女分分合合,不过视为寻常事罢了,可在仙修之士心中,情芽萌生,原就极不容易,一旦生情,那便是终身之念了。
就在原承天静室外面,玄焰亦与猎风对坐,二人本来一旦相遇,必是唇枪舌剑一番,此刻却是对坐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玄焰方道:“主人此次魔障,怕是不易过了。”
猎风默默点了点头,缓缓道:“主人一念执着,原是他的长处,可遇此情关,反成了大碍,那妙韵若不是九珑,也就罢了,若真个儿便是九珑,那才是极大的麻烦。”
玄焰道:“此言何意?”
猎风道:“若妙韵就是九珑,此女既入禅庭,又有如此高的修为境界,那心中对世间情愫,必是淡然,若是她能记得前生往事,对主人尚有一丝挂念,或可死灰复燃,怕的是她心中并无对主人的记忆,试想以她此刻修为境界,又怎能陡生男女之情,主人的十余年相思,只怕只能付之流水。”
玄焰叹息道:“若是如此,实为可虑,想让禅修之士生出情愫来,除非是有’机缘‘二字了,那妙韵已见过主人,却未来相认,想来她转世之后,偏偏不曾记得主人了。”
猎风亦叹道:“说来倒是奇了,九珑前世与主人之遇,可谓是莫逆于心,而主人又对九珑有再造之恩,按理说,那九珑纵可忘却任何记忆,也该记住主人才是,为何却偏偏将主人忘却?”
玄焰道:“我昔年游历天下,红尘中也去了一番,曾听得有那俗世人常念到的一句话,叫什么情到情处情转薄,当时想来,怎的也不明白,此刻想来,却不是九珑与主人的对照吗?”
“情到深处情转薄?原来俗世之中,却还有这样的话?“猎风苦笑,”如此说来,正因为九珑前世对主人情重,转世之后,反而偏偏将这念兹在兹的深情忘却了,造化弄人,竟至如斯?”
玄焰道:“还是不要曲解了罢,你我一为天地灵物,一为鬼修,怎能明白这凡人之事,纵是我等能想个明白,而主人不能明悟,却也是枉然。”
猎风不服,悻悻的道:“我此世为鬼修,前世却仍是凡人,为何就不能明白这人间情愫,倒是你,一直就是不通罢了。”
忽的想起,自己自从遇到原承天之后,对那前世怨家的念想,却是渐渐淡了,以前每日不要思个数遍?如今便是数月之间,也未必能想他一遭。
而此种情由,却非“情到深处情转薄”可解,若是用“日久移情”四字,却又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然而若不用这四字,又该怎样解释来?
怕是这世间“情”之一字,原本就是无可索解,若是真的明悟透彻,也该是太上忘情之境,只是就算是达成太上忘情之境,那情字仍非是真正断绝,只不过是忘了罢了。
就在这时,就听另一处静室中有人叫道:“这是何处?我的手臂却是怎么了。”正是那方清执醒转过来了。
方清执的手臂虽被玄焰接续上了,仍需将息数日,方可痊愈,而因原承天与方清执的境界相差甚远,方清执被斩落一臂后,全身真玄涣散,此刻等同凡躯,这期间若是调息有误,只怕多年成就,就将毁于一旦了。
是以一听到方清执醒转来,玄焰与猎风皆不敢大意,忙入室探询,原承天救治此女之意,除了是为赎误伤之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