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风知原承天心意,若是打碎蚌壳,那方法没有十种也有八种,可这千年海蚌之壳自然也非凡物,若随手打碎,未免有些可惜了,而打碎蚌壳是否对蚌内的分魂有影响也尚未可知,原承天躇踌再三,也正因为此。
原承天沉吟片刻道:“这海蚌吞食魔修分魂已是千年前的事,那么此蚌已不知有几千年的寿命了,是以这蚌壳竟能隔绝灵识,此物若是强行打开,着实可惜了,好在此蚌已启灵智,这点倒不是不可利用。”
猎风道:“既是已开了灵智,那该更难对付才是,主人的话不是说反了吧?”
原承天微微一笑,在海蚌旁盘膝而坐,从物藏中取出九珑母亲素灵贞相赠的那架瑶琴来,猎风见此架式,更是好奇,她此前可从未见原承天抚过琴,难不成今日原承天要在海蚌前试奏一曲?
见猎风神情惊讶,原承天面露一丝微笑,这微笑中不乏得意之色。
这段时间以来,见猎风与白斗常常利用斗战虚镜以战代修,原承天眼热之余,也不想虚渡光阴,于是也经常幻出各方修士偷学技艺,而他偷学的次数最多的就是云裳的妙韵八音了。
与九珑相处日短,原承天还没来得及问明九珑与妙韵八音的渊源,九珑就化魂而去,是以对这妙韵八音,原承天有种颇为特殊的感觉。这件事情,猎风自是知道的。她也知道原承天听云裳抚琴,实为九珑,而非云裳,此中痴意,谁能不知?
不过说起来原承天虽然几乎每天都要听一遍妙韵八音,猎风却没见他真正弹过,难道主人竟是熟听百遍,琴艺自成?就算主人天姿超绝,猎风也不信世上真有这么聪明的人。
可瞧原承天这副架式,猎风却又不得不信了。
原承天膝上的这架瑶琴长约尺余,为落霞式样,琴上有冰裂之纹,十三徽皆以珍奇玉石所制,其珍其贵可想而知。
原承天端详良久,缓缓伸出手来,轻轻按在水弦之上,忽地“崩”的一声,发出一声嘶哑之音来。猎风虽不懂音律,也知此声甚是难听,一时忍俊不禁,扑嗤笑出声来。
原承天脸色微红,却是不以为意,他每日听琴,虽从未亲手操试过,可在心里不知试奏过多少回了,以他的才智,这操琴之法心里早就熟极而流,可毕竟没有亲手试过,刚才那次试音,自然毫无章法可言。
此时他静下心来,以胸中早就试过无数次的操琴之法,缓缓试抚下去,这首次所抚之曲,自然并非妙韵八音中的任何一曲,而是抚琴人常用来练琴的一曲短歌。
这首曲子初次听来极是生涩,可奏到第三遍时,琴音渐正,竟是有了章法,而猎风听此琴声,也恍然忘了去挑剔琴音中的毛病,忘情于琴音所叙之境了,等原承天抚到第四遍时,猎风幽幽的道:“清寂无心,闲看阶前落花,养真入玄,我有真禅半卷,主人所奏之曲,可是真玄操吗?”
原承天专心抚琴,并不抬头,道:“原来猎风也听过此曲。”
猎风叹道:“原以为此生不会再听到,没想到竟在主人这里,又听到此曲真意,主人惊才绝艳,三抚而成琴艺高手,猎风拜服。”
原承天摇头道:“猎风莫要夸坏我了,我奏此琴,不过是想以妙韵八音迷惑海蚌心神,以我以时修为,此事或可为之,若论起琴技,那可差得远了。”
猎风道:“主人岂不闻琴之一道,在心不在技,指上微未技艺,皆属小道,主人风光霁月,心胸恢廓,有此心境,何愁琴技不成?”
原承天这才知道,原来猎风竟也精通琴道,不知猎风的前世又是怎样的多姿多彩,只可惜缘份一尽,便落得孤寂如此。这世间的悲欢离合,人世沧桑,谁能躲得过。
过了片刻,原承天重新静下心来,欲以妙韵八音的一曲“君莫舞操”来迷惑巨蚌的心神。
妙韵八音虽名称八音,其实每音皆有八种变化,是以共有六十四音,这六十四音之中,自不乏迷魂惑魄之曲,而“君莫舞操”威能最强,此音若出,闻者必当失魂落魄,难以自控。
以原承天的琴艺,初次抚琴就选中此曲,未免有些好高骛远,但海蚌毕竟修行数千年之久,若非此曲,也难以惑其心神。
正如猎风如言,琴之一道,在心不在技,以琴技而论,原承天实不足道,可妙韵八音不仅是琴中秘技,更是无上法术,而以原承天的修为玄承,岂有不及云裳之理。是以原承天就算初抚此曲,其实也有三成把握。
为防猎风被琴声所迷,原承天让猎风进了金塔,这才轻抚慢拢起来。琴声初起时,其音平正通达,似乎并无奇处,但其琴中自有甘旨,令人不忍弃之,片刻间,琴声忽然一转,其音惊耸入云,如人行在高山险峰之间,而山峰之间浓雾摭敝,哪里能看清前面道路。
听此曲至此,修为略低些的修士,已是难免要被带入琴境之中,觉得前途危殆,心中战战兢兢,而每转过一峰,就觉得逃得一命,可前面山峰又立在眼前,这无限险峰,实不知何时能尽。
也不知从何时起,原承天身边的海蚌巨壳,已慢慢露出一丝缝隙来,从蚌中透出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