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浩脸上浮起感激的笑意。他半躬着身子,分别对三位寨子首领庄重行礼,诚惶诚恐逐一道谢。
这是一个蛮族少年突然得知自己名利加身的正常表现。父母从孩子会说话的那天就会教育他“要做出个诚实的人,绝对不要撒谎。”随着长大与成熟,我们知道很多时候不得不用谎言伪装自己。《狼来了》终究是童话,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到处充满着伪善与奸诈。
海面一片平静。
彪悍的天狂握着一支投枪,他特意选择了一块积雪不多的空地缓慢助跑,然后加速,隔着大约百米左右的距离,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将高举过肩的投枪狠狠掷出,准确刺中远处的固定不动的变异皇带鱼。锋利的枪尖稳稳扎入目标体内,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发出震荡,木杆枪尾在短促的“嗡嗡”声中一阵摇晃。
正常情况下,投枪无法刺穿这头怪物。在宿主的记忆中,磐石寨早年的时候多次组织对海中巨兽进行围捕。村民们使用同样的办法将巨鱼诱骗上岸,但它体表覆盖着大量粘液,还有一层厚厚的皮下脂肪,再锋利的投枪刺上去也会打滑弹开。历次围捕的结果均以磐石寨村民伤亡惨重而告终。久而久之,单凭人力无法对付的怪物变成了盘桓在所有村民脑海深处的恐怖传说。
弩炮也许可以对它造成伤害,但是这样做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攻击位置距离海边太近,受伤的巨鱼有很大几率逃回海里。第一次没能将它杀死,想用同样的方法再来,就难如登天。
困住它比直接杀死要简单得多。其余的事情,老天爷会帮助我们的。
在树林里拉住绳网的村民们回来了。他们看着正从巨鱼冰雕上用力拔下投枪的天狂,眼睛里不约而同释放出敬畏的目光,纷纷聚集到天浩身上。
长峰的双眼发直,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在发颤:“阿浩……他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干掉了海里的怪物。”
旭坤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因为寒冷流出的鼻涕,发出失去本音的呻吟:“天啊,那头怪物被冻死了。它……它居然是被活活冻死的?”
一个强壮的中年男人沉默着走到天浩面前,单膝跪下。他双手握着一柄战斧,高高举过头顶。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很快,天浩周围出现了多达十一个人。他们的动作一模一样,单膝跪倒,只是举过头顶的武器各不相同,有钢斧,有战刀,还有长矛和弓箭。
这是北方蛮族特有的效忠仪式。这意味着将今后的生命交给自己所跪的人,由其全权处置。
为首的中年人低声发出感佩无比的话音:“你为我的父亲报了仇,是你帮助我们得到了足够的食物渡过这个冬天。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主人。”
因为寒冷,天浩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在超过零下三十度的低温环境里,皮袍是必不可少的御寒物。然而更重要的,则是强悍的身体素质。
抬起手,在一件件举至面前的武器上轻轻按住,然后松开。他从地上一个个扶起这些人,带着宽慰与认可的微笑,在对方臂膀侧面逐一拍击着。
如果不是我寄生了这具身体,宿主永远不可能得到这些人的效忠。他的命运其实光是想想就能知道,不是在某个天寒地冻的深夜里活活饿死,就是按照排序被宰杀,成为寨子里饥饿村民肚子里的食物。
效忠仪式是神圣的,也令人羡慕。不知道是谁首先带头“噢”了一声,其他人也跟着发出具有节奏的“噢噢”声。跺着脚,提起手中的长柄武器,用沉重的末端跟随脚步与吼声同时落下,撞击与号子越来越大,直到天浩把最后一个人从地上扶起,人们才发出带着长长颤音的最后狂吼,悠远飘荡在远处的山林,响彻寒冷的天际。
悍勇的北方蛮族只会用充满战意的仪式表达对某人敬佩。他们只会在三种情况下下跪:首先,认同某人为主人。其次,向身份尊贵的部族首领行礼。最后,濒死即将被砍下头颅的时候。
平俊站在人群深处。他脸色一片惨白,必须紧握着长矛才能支撑身体。天浩朝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看到平俊正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是被强烈冷风灌进了皮袍,正在寒冷中饱受折磨。
谁也没有察觉到天浩眼里的那一抹讥讽和深沉笑意。
既然我来到这个时代,我就会带着你们活下去,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光明。
……
在凶悍的野蛮人面前,冻硬的怪物就是一堆需要分切的肉。制作精良的斧头砍下狰狞鱼头,将鱼身分成大块,装上滑撬,海滩上很快只剩下一堆散乱的血污杂物。
满载鱼肉的滑撬拉进寨子,在留守的女人和孩子当中再次引发了轰动。传说中的吃人怪物就这样摆在面前,无论是谁都可以走过去伸手触摸,它嘴里甚至叼着那头尚未吞咽下去的巨角鹿,发白冻硬的眼珠子看上去黯淡无光。砍成碎肉的身体无法通过体量证明力量与狂暴,但只要看看这颗狰狞完整的头颅,就足以让人们联想起那些从小时候就听大人讲述过无数次的死亡故事。
“是阿浩想出来的主意,把这头怪物困在海滩上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