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正嘱托着顾晟真，天宫之中空气再度鼓荡，两个漩涡接连出现。
却是施渺和皮特罗前后脚，双双回归。
“天子，幸不辱命，天魔教团一百七十三人已全部在翠华山中安顿好，等待下一步的指示。”施渺躬身道，她到现在呼吸还有些急促，小小年龄，强装镇定，带着近两百号人秘密转移，成为他们的主心骨，这是她以前从未体验过的。
做秀楼长女的时候，虽然也是众星捧月，可她更多的只是享受成果，而不是承担责任，短短半年，她的成长显而易见。
翠华山在长安以南，不过几十公里的位置，离终南山很近，但因为游客较多，又是灯下黑，龙门的人反而不会经常关注。
陈衍仁早就料到，此次大事件后，环檐市作为暴乱的起点，必然受到大量关注，把一百多号人藏在那显然是不合适的，因此便吩咐施渺将他们带到翠华山，那里是国家地质公园，也是长安凡俗人周末节假日最爱去的周边景区之一，地广人不稀，人员构成又复杂，很适合作为暂时的藏身地点。
陈衍仁微笑点头，又转头看向神情落寞的皮特罗：“此次事件已经落幕，吾儿可有什么想说的？”
皮特罗数次张口，却无法说出想说的话。
他想问天魔为什么放走机魂，想问有没有可能救那几百血肉员工，想问这些人要受多少苦，以后会怎么样。
可其实这些答案，他内心隐隐约约，都能想到，他不傻，商主转世虽然没有留下记忆，可给了他聪慧的头脑，天眼通虽然时灵时不灵，可也让他遍查人情。
自在天子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那数百员工的路，是他们自己选的，皮特罗是善良的，可善良不能成为强加于他人身上，干涉他人选择的借口。
他们自愿背负着荆棘，用齿轮和痛苦，为亲人铺下更好的路，皮特罗是外人，他即便不理解，也没不能阻挠。
“四圣六凡十法界，一切唯心造。”
皮特罗叹了口气：“佛经上说的，原来不仅仅是修行。”
他抬起头，对天魔问道：“天子，他们会去哪里？以后还有机会回来吗？”
陈衍仁闭目凝神，借着誓柱的联系，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机魂的动向，当然，身为立誓双方，机魂也能感知到前者看过来的目光，如同领导视察一般惹人讨厌。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毕竟签下了不平等条约，只好任由陈衍仁目送他一步一步走向远方。
“他们正一路往北，如今已出了阴山，看样子，是要去那广袤的大草原上扎根了。”
皮特罗挠挠头，好像突然想明白了：“高中地理讲过，那边有丰富的矿产资源，机魂是不是想借着矿产扩大规模？”
陈衍仁笑道：“除了矿产，还有人，蒙古的贫穷，不光体现在凡俗国力上，修行界也是一贫如洗，想来会有很多人愿意为了更好的生活，做机魂身上的一枚螺丝钉吧。”
皮特罗犹豫道：“那我们不管吗？”
自在天子不置可否：“自己的路是自己选的，本座已经和那机魂约法三章，它在招工时必须明确说明情况，解释后果，不得有半点蒙骗，如果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修行者还愿意去，我们拦着，反而是做恶人。”
顾晟真叹气道：“说句不好听的，腾云工厂的出现，确实大大提高了修行界的生产力，我在邦富车间的这段日子，感触最为明显，不说别的，他们的外送服务虽然累人，可确实方便啊，你且看着，如今环檐市没了腾云商城，经济会倒退多少。”
陈衍仁摸着下巴：“若本座所料不差，要不了多久，腾云商城就会重新开业，机魂即便在蒙古扎下根，但商品只有流入市场才有意义，环檐市已经是一片被教育的非常好的市场，想来用不了多久，那机器脑袋就会和龙门联系，重新打开环檐市的商路了。”
“甚至，还会重新把灞河之畔的邦富车间建立起来，作为仓储和物流基地，到时候，还会招上一大批人去做外送服务。”
皮特罗忍不住：“那我们岂不是什么都没改变？那机械神灵只不过换了个地方，重新运转他的可怖工厂？”
“不，天子做的事，改变的不是切实的物质，而是人心。”
不知何时，宋锦珑已经悄然坐在了属于他的莲台之上，对着一脸天真的皮特罗道。
“百年前，有凡俗伟人，为这世道划下了新的规矩——敢有帝制自为者，天下共击之。”
他半闭着眼，缓缓道：“从那以后，民主共和深入人心，而如今，天子为修行界的世道，也立下了新的规矩，环檐市的誓柱，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我想，那不仅仅是机魂与天子的协定，而是立在所有人心中的一道底线。”
“压榨、剥削、作为人的个体价值的衡量，野心家永远不会少，但当底层的人们明白，他们不是天生就该被欺压的时候，再多的大山，也压不垮人的脊梁！”
陈衍仁暗地里咧嘴，这个宋锦珑，拍马屁的功夫着实精妙，自己被夸得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