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人,真是好玩。”
一个青年士子忍不住,对张守仁道:“这个经济,不是你想的经营发财的那个经济,是经世济用的经济……瞎,说白话吧,就是治国秉政的学识。”
张守仁出了这个乌龙,好在他脸皮极厚,常年在海边,肤色也谈不上白,是有点红黑的肤色,所以就算是脸红了,人家也瞧不出。
当下就有点讪讪的,不过还是接着道:“就是这样,也有财制,赋税制度,运转学问什么的,在下还是想读一读。”
“唔,不错。”黄道周敛了脸上笑容,点头道:“想不到你一个商人子弟,居然也知道读书上讲,好奇心倒是蛮强。既然如此……”
他只沉吟了一小会儿,就是叫人把一套几十本的书籍搬抬了过来,笑道:“这是松江陈卧子与诸位大贤,加起来怕有二三百人,陈卧子主编出力,费时多年所编成的皇明经世文编,虽然路子走偏了,不是读书人的正道,不过你们商人瞧一瞧,倒比你们看什么话本故事,传奇志怪小说要强的多了。既然你有心向学,我送你这一套就是了。”
张守仁这才知道,这一套书有这么多本,而且是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能编写出来。
想来也不奇怪,这个年头,信息传播慢,采集慢,写话本小说是一回事,正经的学问书籍,特别是关系到军事政治财制赋税农田水利等诸多时务经济的书籍,那下的功夫,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
这本一本书,花费如此精力,动员这么多人,所费的资金肯定也不少,能在这年头以个人之力,编写如此复杂的专著,这个陈卧子,确实非同凡响。
听了他的话,黄道周笑而不语,倒是他的弟子们七嘴八舌的道:“几社六子之一,幼而聪慧,精习古文词,论诗才,大明殿军,论词赋,当推第一。”
“卧子兄应该最擅长农政,听说现在在家中闲居,正在把故徐大学士的《农政全书》重新梳爬整理一遍,这般的大功夫大智慧大定力,常人不能及。”
“松江府人杰地灵,卧子兄曾经是秀才试第一,拔贡出身,后来会试名次不前,是温体仁**作祟,不然的话,一甲也不在话下。”
“人生在世,能被称为‘惊才艳艳’者几希,卧子兄当得起这四个字。”
一群弟子七嘴八舌的夸赞,黄道周也只是摇头不语,一脸宽容的笑。
当时的青年士子,谁不以加入“复社”和“几社”等江南学社为荣?现在陈子龙就是复社的骨干,复社又是东林党的后劲,黄道周虽然对陈子龙花功夫在经世文编和农政全书上并不赞同,但不代表他不欣赏这个东林小辈。
除了正经的理学学问外,陈子龙的经史典籍功夫,也是下在实处,十分扎实。
当官的官声也好,干练聪慧,在家闲居,就是不愿奉迎,不喜阿谀,这样的后辈,众人这么夸赞,黄道周也是觉得当的起。
刚刚听到这姓陈的还在整理徐光启的《农政全书》时,张守仁眼睛中瞳仁一亮,此时更是将腿一拍,若有所思的道:“这般大才,可惜我是商人,交结不起,可惜了的,可惜了的。”
明末文人互相鄙夷,彼此结党互斗才是常态,就算山东乡下地方的穷酸秀才,彼此都是乌眼鸡一样,提起天下文人,除了少数几个文宗,能被他们真心推崇的也是不多。
眼前这伙秀才,能是黄道周这种大儒的弟子,想来实力也不差,不过竭力推崇这个陈卧子,看来此人确实是一个非常杰出优秀的人才。
当然,如果是什么儒学大家,什么理学宗师,这个张守仁是不会有兴趣的。他所在意的,就是对方的“经济之道”十分精通,就是说,是一个用力在时务实事上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在明末这种讲理学和不尚实际的大环境下,犹如徐光启和孙元化师徒一般的闪亮,而这个人整理徐光启的遗书,说明此人可能和徐光启也有瓜葛,明末时,在自然科学上有所成就,并且不固步自封,愿意开眼看世界的,舍徐光启其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