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会真的出家,多是作为“优婆塞”(清信士)的在家居士,戒律有别于僧侣。
匈奴右贤王听说过罽宾之名,最初还对弥兰陀有些好奇,一边软禁,一边也偶尔接见他。
但弥兰陀继承了雪山部这一派的死板和保守,诸如“食肉者断大慈种”、“狩猎是必须永断的十六恶业之一”的说教,在游牧的匈奴贵族听来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此为五戒,只要遵循五戒,发愿皈依佛、法、僧三宝,便能成为佛陀居士。”
然而这五者皆是匈奴贵族乐此不疲的事,他们喜好杀戮,对城郭汉地偷盗抢掠,生活淫乱不禁野合烝后母,好说大话,没事时就痛饮马奶酒醉生梦死。
于是右贤王对弥兰陀彻底失去了兴趣,将他踢得远远的,随便赐给一户在战争中失去了男主人的牧民做奴隶。
……
这是一个五口之家,男主人死于两年前与汉军的交战中,剩下两个四五十岁的老人还干得动活,女主人三十不到,却已经被苦寒风霜磨砺得满脸皱纹,家里还有一女一儿,女儿名叫“普洁”。
当弥兰陀被拴在老人的马后面,朝他们家所在的毡帐走去时,遇到七岁的普洁在草原上打马而过,用一双清澈的眼睛不太礼貌地直视着弥兰陀。
最初这家人对弥兰陀极不友好,老人的鞭子更随时抽在他身上,但弥兰陀从来没生出过反抗的念头,只告诫自己,要以五事侍奉主人,反而更加勤勉起来。
一二月的匈奴亦然寒冷,弥兰陀作为奴隶,套马时把手冻僵是常事,每天都要等待出圈的牛羊,等待它们喝水,等待放到很远去吃草。入冬前还要打好干草扎成捆,牲畜的粪便也得铲了晒干一点不能浪费,在大雪降临后,它们或许就是让人维持温暖的最后燃料。
不过弥兰陀倒是不反感照料牛,在他的故乡犍陀罗,牛的地位很高,牛尿甚至被视为灵丹妙药。
弥兰陀很快与小主人熟悉了,作为长女,才七岁的普洁已经能撑起半个家,她管理牛羊,娴熟的骑小马,做家事,烧火,抱柴禾,忙个不停,还对自家牧场上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她知道每一只小羊的母亲是誰,她坐在羊圈边上,指挥着笨拙的弥兰陀找羊:“灰色那只,不是这只,是毛向后长的那只。”
她性子急,嫌弃弥兰陀太笨,干脆自己跳下来,拎着母羊的角把它拖到小羊羔的身边。
普洁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二月份时,天上刮着大风雪,羊栏的棚顶被吹飞,羊栏里的羊背上落满了雪,把头伸出来无力的蹭了蹭普洁,她站起来还没母牛高,大人出去找跑散的马去了,她急得哭出了声,还是靠弥兰陀撑起了棚顶。
草原就是这样残酷,经过一冬的暴风雪,死了好多牲畜,这一家牧民财产顿时减半。
更糟糕的是,他们家的马群跑丢了,普洁的母亲出去找了整整一个月,却一无所获,只能空着手回来,见到弥兰陀后有些吃惊。
她是一位健美干练的女人,才三十不到,脸上却满是皱纹,显得沧桑不已。
一天深夜,弥兰陀在羊圈旁睡觉时,这位母亲还摸进了他的怀里,她已经失去了丈夫两年,而弥兰陀这雏儿哪见识过这场面,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拒绝。
“女居士,使不得,使不得,**为僧侣第一大戒,其次是盗杀妄语!”
而三天后,这位母亲抓回来了几匹野马,在当着普洁的面驯它们时,从马上摔下來,又被马蹄踩中了肚子,受了重伤。
她没有立刻死去,而是躺了整整七天,事故并不足以致命,致命的是持续劳作后羸弱的身体,贫穷和落后的医术。胡巫来跳了一通大神,收走了两头羊,然后就再也没出现,弥兰陀好歹说服这家人,用他那不算精通的医术为其诊治,却于事无补。
这位母亲死的那天,两位老人默默将其埋进坟里,表情麻木,犹如死了一头牛那般寻常。祖父喃喃道:在这广袤的草原上,牧人是天生天养逆来顺受的,生与死都太沉重也太平常,那是在他们掌控之外的事,只好丟给祁连神去看顾。
看着这一幕,弥兰陀双手合十为女主人默默哀悼,又想起佛陀四谛中的苦谛:
“众生皆苦!”
中原汉人受苦受累,想到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揭竿而起砸烂一切压迫者,而佛陀的信众,虽然也悲悯和同情受苦受难者,却将希望统统寄托在了来世。
普洁没有被允许去坟前,祖母说说子女的眼泪会形成咸水的湖泊,挡住亡魂去往祁连神居所的路,普洁只能远远看着家人将奶酒淋在地上,她带着年幼的弟弟跪着哭起來,然后问了弥兰陀一个问题。
“弥兰陀,母亲死后会去哪里?真的是祁连神脚边么?”
弥兰陀蹲下来,温和地为小主人擦去眼泪,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关于业报轮回的故事,不论是高高在上的单于诸王,还是普通牧民,甚至是低贱的奴隶,都逃不过生死轮回。众生死了又生,生了又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