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冷瘴作祟。”
任弘颔首:“在西域时,我曾两度翻越雪山。”
高原反应的滋味他可还记得呢,青藏高原被称为第三极,是独特的战场。羌人的迁徙不是像匈奴那样大范围的移动,而是从谷地到高原,各部落聚集的陇南青海地区,谷地、盆地海拔都有两三千米,高处的草场能到四千米。
一旦战场到了三千米,汉人战斗力便会大打折扣,韩敢当在平地上能以一敌五,可高反时,一个羌人小孩都能轻松将刀剑捅入他肚子里。
加上地域广袤,汉军几万人扔进去都不能起个水花,羌人打不过,往高处迁徙就是了。他们能耐风雪寒冷,靠着牦牛奶和狩猎也能熬几年,汉军在缺少补给,高反严重的情况下,又能熬多久?投入无限而获益为零,这种战争毫无意义。
赵充国之所以愿意说这么多,也在告诫已确定为护羌校尉的任弘:
想要打败羌人很容易。
但想要灭亡羌人,可比收西域、灭匈奴更遥遥无期。
而且这时代青海头确实没太大利益,陇右和河西真不缺盐、马,在大汉要集中力量对付匈奴,经营西域,甚至还得平定乌桓反叛的情况下,就别在羌中闹大新闻给国家添乱了。
任弘从善如流:“多谢后将军指点,弘绝不会为了功业和虚名,轻启战端,不过后将军,既然羌人不可战取,计定如何?”
“像西安侯在西域收复若羌人,羁縻鄯善国、粟特人那样?”
赵充国虽然与任弘没见过几面,却对他在西域的作为十分关注,笑道:“计定也不易啊,西安侯用粮食换取若羌协助汉军,可在河湟形势不同,贾粮与诸羌是资敌,万万做不得。”
“至于粟特人与西域诸国喜好丝绸,鄯善王仰慕汉制礼乐、农具,在羌人那也行不通。羌人对大汉无所求,他们不曾要求开关市,不曾要求和亲,丝绸不如牦牛织的粗布暖和。”
确实,任弘在西域羁縻诸邦,利用粟特人的老套路在河湟是用不上的。
“后将军有治羌周全之法,还望教我!”
他虚心向赵充国求问,这时候车马停了,任弘才发现,他们已经绕到了昆明池的另一头,一片广阔的工坊集中在此,明明是深秋,却热气腾腾,数不清的官隶和工匠在此忙碌,白色的蒸汽和奇异的气味直冲云霄。
这便是眼下大汉唯一出产法定货币的地方:上林三官。
任弘知道,汉武帝折腾了几次货币改革后,于元鼎四年最终确立下来,废除了赤仄钱,又悉禁郡国铸钱之权,专令水衡都尉于上林三
官铸钱,天下非三官钱不得通行。
三官之中,技巧负责辨别铜料,制定铜锡配比。钟官负责制作陶制的钱范,冶铸五铢钱,大厩专门负责将新鲜出炉的三官五铢运输到天下各地。
难怪水衡都尉一年能获利十万万钱,铸币可是暴利啊。
赵充国拿起一板刚刚铸造出来,还连在一起没有切割开的五铢钱,亲自剪下来一枚,将还微微发烫的铜钱,放到了任弘的掌心里。
“花钱,这就是治羌最简单,也最省钱的办法。”
当然了,不是给羌人送岁币。
赵充国道:“朝廷每年会让水衡都尉拨款一千万交给金城郡,金城郡在秋后陇西武威谷贱时买一百万石粮食囤积,足够三万人吃三年。”
“如此便能在金城郡维持五千人的驻军,一旦羌中有事,随时能调拨两万余人入金城郡,此有备无患也。”
嘶,这办法真是朴实无华,很有赵充国的风格,虽然笨,却还真挺有用,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那护羌校尉……”
赵充国却笑道:“就如我所说,护羌校尉什么都不必做,无为即可。”
“西安侯只需要不轻易向羌地开疆拓土,不无故欺辱羌豪,约束好边郡军民,减少汉人与羌人的接触冲突。再盯好南边日夜不忘回到湟水的先零羌,以及北边临近敦煌,经常接待匈奴使者的狼何羌,其余羌人就不敢轻易反叛。”
他的话说完了,也不留任弘,举手送客:“大将军也对西安侯说过了罢,值此多事之秋,羌地不求有功,但求无事。之所以用西安侯护羌,就是希望凭借你的名声和多智,压制住渴望立功的边郡官吏。乌桓已经出事了,羌地一乱,若匈奴再在西域挑衅,大汉虽强,却也腾不出手来,同时打赢三场硬仗。”
这是朝中对当下局面的分析,任弘听了赵充国的话后,心中却松了口气。
让他轻松的不是什么都不必做,而是赵充国虽然知晓四夷事,行事稳健,对西羌十分了解,但也未能超越时代啊。
赵充国分析的羌人不可战服,任弘同意,羌人背靠青藏高原,注定了他们永远有一条退路,东汉没看透这点,便陷入流沙中难以自拔。
哪怕再过一千年,也不要对第三极产生征服欲,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但赵充国说,羌对汉无所求,故难以控制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