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王如孩童心性,毫无心机。”
若是刘贺来一句蜀中乐不思昌邑,那还值得忌惮。
而张敞对刘贺的评价也差不多:“察故王衣服言语跪起,清狂不惠,其天资喜由乱亡,终不见仁义。”
看完张敞的奏疏后,刘询笑道:“贺不足忌。”
他与刘贺素未谋面,当初废帝继位大典,刘询因为身份的缘故未受邀请,在他入伍前往朔方郡做粮吏时,遭遇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同行的许嘉,事后霍光说那是“贺党”的人烧的,刘询最初信了,可后来才慢慢觉得……
“这世上,真有‘贺党’么?”
恐怕是没了,听张敞说,蜀郡严道那边,上到西部都尉,下到普通斗食,都巴不得告刘贺一状置他于死地来谋富贵。
撇去这件事,再看刘贺,刘询无奈地发现,这就是一个和他一样,自继位起,就被霍光压制的可怜人罢了,只是他韬光养晦扛了过来,刘贺试图反抗,但才智欠缺了点,被霍光一巴掌拍下了皇位。
“面对大将军时如芒刺背的感觉,废帝当初也有吧?”刘询不由同病相怜。
然而并没有,在继位大典时,阿贺只觉得自己无比高大威武,比霍光这小矮子不知强多少。
所以该如何处置自己的“前任”?是像孝文皇帝那样,默许人杀死他以绝后患,比如让一群严道山外的羌虏入寇,袭击了废帝居所,从刘贺到他的十多个妻妾,二十几个孩子无一幸免,如此永绝后患——卫氏外戚的曾外孙残杀李氏外戚的外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还是派人送去一份“牛酒”,像对付楚王那样,让刘贺自杀了事,事后假惺惺追封一番,让他的妻儿回到昌邑生活?
这些念头在刘询心里一一闪过,但最后都被他否决了。
“朕是巫蛊后遗留的孤儿。”
“但朕此生所愿,不在于复仇,冤冤相报。”
刘询不希望将孝武晚年那一套朝堂残杀倾轧照搬到本朝,他更希望做的,绝非揪着过去的恩怨睚眦必报,而在于了结恩怨。
他和任弘在长乐西阙下一笑泯恩仇,君臣互信,最终完诺,了结了任安对卫太子的欺骗与作壁上观之怨。
韩增擒拿霍禹,站到了刘询这一方,则结束了卫太子杀其父韩说的大仇。
让祖辈父辈的仇恨纠葛一一化解,刘询和大汉,才能甩掉那些历史包袱,继续向前走。
“刘贺。”
刘询轻声道:“卫、李两家的恩怨,便在你我身上做个了结罢!”
“朕非但不会杀刘贺,还要封他为侯!”
……
刘询决定了,他要改善刘贺的处境,让他和那些被豢养的宗室王子侯一样,下半生无忧无虑!以此来博得一个仁德之名。
当然,这件事尚是天子心中之秘,无人能知。
刘询只在次日,与入宫来上疏,提议来年在北方大炼钢铁的西安侯提及。西安侯在废帝时虽远征在外,但他早在迎刘贺时就与之结仇,最放得心。
“原来陛下以张子高为蜀郡守,还让他去探望了故昌邑王。”
听皇帝忽然提起废帝,任弘先是一愣。
刘贺,这个名字,虽才六年,却已经太久太久没人提起过了,固然是个傻子干了傻事,但毕竟关系天子法统和霍光的身后名,一般人都会讳莫如深——你不提我不提,过个几十年,新一代的普通人,恐怕都不知道孝昭和今上中间,还有这活宝了。
眼下刘询复提,任弘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是……
“若是霍禹、山、云这三傻反叛时是阿贺在位。”
“那两边定不会一边倒几个时辰就分出胜负,而是棋逢对手,势均力敌,定能杀个天昏地暗,荡气回肠……”
若刘询知道任弘心中所想,恐怕就会明白,这个面上一本正经的大司马卫将军何止是轻佻,简直是大逆不道!
但刘询不知道,还颇为信任地问任弘:“卿以为,若朕欲封刘贺为侯,安置在何处最为妥当?”
……
ps:第二章在0点前。这几天彩蛋章也发不了,不然还想传一下海昏侯墓的“火锅”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