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经历了一场摔玺闹剧,但刘贺好歹是送走了,可群臣又要面对一个尴尬的局面:未央宫又空了!
“今年不顺啊,是不是年号取茬了?真如烨烨震电,不宁不令,‘元霆’绝不是什么祥瑞,而是灾异啊。”已经有人在如此低声嘀咕了,经历了大汉前所未闻的废帝后,群臣仍心悸不已。
目前大汉又皇太后上官氏临朝称制,玉玺等都交给她保管,小太后自然是大将军的提线木偶。但这只是临时应急,霍光再专权,也不敢学伊尹,来一出摄行政当国,以朝诸侯,那就真说不清了,吕后再厉害,也得挑两个小皇帝装点门面呢。
新帝必须快些确定,尽管大将军心中已有定数,却仍假惺惺地坐于庭中,召丞相以下一一进去谈话,让他们提出人选。
杨敞这厮太没担当,连玉玺都敢躲,又被废帝之事吓到,此刻已开始打摆子,告病回家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而御史大夫蔡义也说不出名堂来,张安世则小心翼翼,说唯大将军之命是从,不太敢直接提出他期望的那人。
九卿亦多是如此,原因无他,经历了孝昭和废帝刘贺后,群臣都意识到,做大将军的皇帝,实在是太难了!
这位置已经不再是香饽饽,反成了烧红的烤架,谁知大将军会不会上瘾再废一位?到时候举荐者岂不是要一起受难。
直到光禄大夫丙吉入内,才有了明确的提议。
“大将军,人选其实只剩一个了。”
这点其余人也明白,可他们都不敢说,唯独丙吉这老实人直接提。
丙吉拜道:“将军事孝武皇帝,受襁褓之属,任天下之寄,孝昭皇帝早崩亡嗣,海内忧惧,欲亟闻嗣主,发丧之日以大义立后,所立非其人,复以大义废之,天下莫不服焉。”
“方今社稷宗庙群生之命,皆在将军之一举。诸侯宗室或血缘疏远,或暴戾无行。唯独孝武皇帝遗诏所养曾孙名病已,下吏昔日在郡邸狱中时见其幼少,至今十八九矣,通经术,有美材,行安而节和。今随军北上,在朔方为粮吏,愿将军详大议,先使入侍。”
“皇曾孙么?”霍光却沉吟不言,丙吉知道霍光的顾虑。
“大将军莫非在担忧巫蛊之事?”
对啊,巫蛊,这是噩梦,是大汉头顶萦绕的阴影,也是霍光对是否立刘病已,最后一点顾虑。
霍光不会给巫蛊翻案,也不许其他人翻,那涉及到给孝武皇帝定性,甚至威胁到数十年来变法制、击匈奴的正确与否,威胁到霍光现在仍在坚持的国策,他和兄长梦寐以求欲实现的愿景。
这正是那群关东儒生做梦都想推翻的,他们极尽努力,想要将孝武”缓兵之计“的轮台诏,说成是罪己诏。如此霍光延续其征伐开拓之策,就是彻头彻尾的犯错。
谁会傻到掘自己的根呢?
“巫蛊已经被孝武皇帝定案了,何来翻案之说?”丙吉却如此一口咬定。
“巫蛊事多不信,孝武皇帝知太子惶恐无他意,而车千秋复讼太子冤,上遂擢千秋为丞相,而族灭江充家,焚苏文于横桥上,及泉鸠里加兵刃于太子者,初为北地太守,后族灭全家。上怜太子无辜,乃作思子宫,为归来望思之台于湖,天下闻而悲之。”
这些都是事实不假,但身为孝武近臣的霍光,最清楚其中内涵。
他那时候避巫蛊之嫌,辞去职务躲在家里,毕竟姓霍,多少有点瓜葛啊,小心沉寂了一段时间。幸好他霍子孟平日为人低调,更没有糊涂到卷进去,孝武知他与卫太子无往来,故一直留着霍光。
熬过了对卫太子的清算,熬到了孝武皇帝改变心意,听车千秋之劝,开始对巫蛊里上蹿下跳的那批人动手,霍光才被重新重用——车千秋也不蠢啊,正是他告发了放走卫太子的田仁,得到提拔,却又反过来为卫太子喊冤,老双面人了。
可惜马上就要绝后了,霍光已决定诛杀其子,出塞八百里而还的虎牙将军田顺!
而孝武也手段狠辣,先依靠江充、苏文,以及马通、马何罗等贰师系的将领列侯,扑灭卫太子作乱。利用他们,对卫太子一系赶尽杀绝。然后再反过来将其定罪,统统干掉。
妙啊,真是妙,这就是孝武的作风,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与其懊恼后悔,还不如顺便为孝昭继位扫清障碍。
和霍光如今打算对田延年、张安世做的事,简直如出一辙。
至于思子宫,真是是孝武皇帝真情流露?
霍光在孝武身边三十年,只见过一次这位皇帝的脆弱,那就是李夫人死的时候。
而思子之事,按照孝武薄恩寡仁的行事风格,更像是利用父亲原谅儿子的假温情,用来掩饰为父不父,为君不君而逼使太子作乱的尴尬行径:
你看,父亲是受小人奸佞蒙蔽,儿子也是受小人怂恿,父子皆无错,这真是一个天大的误会啊。
既然父子皆无错,那错的,当然就只是臣下了。
对孝武皇帝而言,他宽恕、思念的是一个死人,也只能是死人。至于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