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止步了,这一停就是一夜,匈奴贵人们脸上没了往日光彩,牧人满脸忧虑,奴隶们则依然聚在一起,暗暗祭拜石浮屠。
没人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只是到了次日,一个词在迁徙队伍中游走,从不同人口中说出,以畏惧和难以置信的语气。
那一天,身处漠北,已整整一代人没有遭受战火的匈奴人,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他们所支配的恐怖,和被敌人在草原上来去自如的那份屈辱。
“是汉军!”
“敌在燕然山!”
……
“确实是单于大军没错?”
在百里开外的燕然山隘口西侧,傅介子也和虚闾权渠单于一样吃惊,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这一路只是堵住去往右地必经之路燕然隘口的“渔网”,依靠中、东两路主力击败单于主力,而傅介子守株待兔,将溃兵一网打尽。
但没想到,匈奴人竟来得这么早,听斥候说,黑压压有十几二十万骑,或许还不止,眼下就隔着隘口同汉、乌孙联军对峙。
而说好的友军则连影子都不见,算算日子,任弘和赵充国速度拉满,也顶多才在单于庭汇合,离此尚有千余里。
傅介子了然:“单于这是驱人畜西迁,想与右贤王汇合,在三路之中,挑一个看上去最软的柿子来捏啊。”
但右贤王已在大汉使者伐谋伐交的攻势下,虽没有直接加入汉军,但却向南移动,让出了他本该替大单于守好的燕然山隘口,大概是想看两虎相争。
两个意外造就了这场遭遇战,虽然西路军最弱,汉卒不过五六千,此外有四万乌孙人由右大将与冯嫽率领,五千小月氏由小月氏王狼何所率,说好听点是义从骑,说难听点是仆从国兵,都不太靠得住。
狼何得知匈奴主力提前抵达,已生退缩之心,派人来劝傅介子暂退,乌孙右大将军虽没明说,但也有此意。
在野战中面对匈奴,还是被逼到绝境的单于主力,乌孙人和小月氏都有些畏惧。
但傅介子却坚决不退,对众校尉道:“元狩四年,世宗皇帝以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骠骑,使出代郡当单于,长平烈侯作为偏师出定襄,然偏偏是他遇上了伊稚斜主力,方有漠北之役单于遁逃。今我亦将西域偏师,却遇单于,是天降大任于吾,命也乎?不可避让。“
他立刻让人将斥候遭遇战中俘获的匈奴人捉来,让郑吉去“无意间”透露右贤王已降汉,汉军有十余万大军在隘口后,再放匈奴人离开。
郑吉笑道:“这不是西安侯常用的虚张声势么,义阳侯怎么也学到了?”
“现在是我的了。”傅介子倒是一点不客气,他让乌孙、小月氏骑从在马尾巴上栓树叶,在燕然山西麓到处跑,营造大军抵达的架势。
傅介子想逼匈奴人知难而退,沿着燕然山向北撤,如此汉军便能衔尾而击,乌孙、月氏袭扰其辎重拖慢单于速度,拖到赵充国任弘赶到,便可以打一场歼灭匈奴的大会战了!
可燕然山不算高,除了不能走大队人马外,对方小部队斥候骑着马,都轻松可以翻过来侦查敌情,这计能瞒多久?
一天,三天?
而友军又要多久能到?
五天,十天?半个月?
西路军孤军深入,与赵充国任弘暂时联络不上,不管事先准备再充分,草原上也难免陷入不知敌、不知己的情形里,打起来时,很多时候不是看谁打得好,而是看谁犯错更多。
“还是要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啊。”合议时奚充国如此提议,但不同于铁门关外那条窄窄的遮留谷,燕然山隘口宽达二十余里,匈奴人是可以阵势进攻的,汉军不过五六千,靠四五万乌孙、小月氏顶住十余万匈奴人硬撼,别说右大将和狼何没信心,傅介子对他们也没信心。
“如果有座城就好了。”孙千万如是说,轻侠军善守,若能像赤谷城之役、达坂塞之役那样据城而守,挡住正面,而乌孙、小月氏游弋在左右辅之,打起来也多几分把握。
但临工磨刀晚了点,他们顶多弄点扎营时放的虎落,挖条沟堑,这隘口附近的燕山然光秃秃的,连砍树都没地方去,夯土筑墙就更来不及了,如今是秋后八月,天气尚热,想重复任弘一夜成城的奇迹也不可能。
众人正寻思时,来访的冯嫽却灵机一动,让人掀开营帐,指着外头为大军运送辎重的西域仆从兵们和那几千峰骆驼笑道:
“谁说没有城?”
……
或许不是本人使用没特殊加持,傅介子用任弘擅长的疑兵之计,只骗得虚闾权渠单于迟疑了一天。
到了次日,大骂了右贤王一晚上的虚闾权渠便清醒过来,知道在出了这样的意外后,匈奴已经没有退路了。
“若放弃过谷,向南或向北绕过燕然山,要多走近十天路程,西路汉军与乌孙一定会紧紧跟着,袭我帐落,拖到汉军主力抵达。”
调头就更不行了,一样是三路夹击。
虚闾权渠发现,刑未央那乍看极佳的倡议,因右贤王的背叛,使匈奴彻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