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八日,当任弘带着十多名随员来到金城郡府允吾县以北,湟水渡口郑伯津时,发现相较半个月前,此地的障塞起码多了上千兵卒,住得满满当当。
那一日收拢小月氏后,任弘让辛庆忌飞马前来报信,郡府已得知令居县的事变。
天气寒冷,郡卒们正围在大大小小的火堆前烤火取暖,听到马匹嘶鸣,任弘持节风尘仆仆进来后,都站起身肃然作揖。
任弘钻进暖和的厅堂里,金城西部都尉辛武贤盘腿坐在里面,披着一身熊皮裘等待任弘到来,辛庆忌跪坐在旁,火炉旁放置着酒壶,已经烘得发烫。
“道远来得刚好,酒已温。”
辛武贤嚼着牛肉干,让儿子做起侍酒的活来,等任弘喝了一盅暖了身子后,便看着他道:“令居之事,我都听这孺子说了,道远贵为列侯,却不顾安危,亲自出城斥退羌虏,可谓勇矣。”
“但煎巩、黄羝羌贸然进攻小月氏,还侵犯到县城附近二十里内,已形同反叛,道远对他们太过客气了,当时就该一鼓作气,配合小月氏冲阵,歼灭其主力!”
这话语里,似乎还嫌任弘太过保守?
若真按他说的做,汉羌之间的第一枪就打响了,这开衅的锅,岂不是要任弘来背。
更何况,任弘并不认为现在与羌人全面开战,金城郡会有胜算。
任弘还不及回答,辛庆忌就为他抱不平来,捧着酒罐道:”父亲,当时小月氏人如惊弓之鸟,在吾等与羌人缠斗时。完全可能自己跑了,令居县人再勇锐也是民,羌人可有四千多……”
这孺子才被派到任弘身边半个月就胳膊肘往外拐,辛武贤瞪了他一眼:“我与西安侯说话,你这孺子插什么嘴,好好倒酒!”
见辛庆忌缩了脑袋,任弘笑道:“辛都尉,令郎虽才弱冠,却有公子庆忌之勇,弓马娴熟,当日勇锐当先,颇为鼓舞士气啊……不过之所以未能当场惩戒煎巩羌,确实是只依靠令居县人,不足与羌人对敌,还是得靠都尉手下的郡兵才行。”
任弘开始尬吹辛武贤:“我方才进来时,发现障城上的士卒不管寒风再冷,都在站岗,此雄兵也,不亚于长安北军。”
“西安侯看出来了,我老辛别的不说,带出来的兵卒,确实比北军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八校要强!”
辛武贤吹完牛后道:“道远,羌人竟敢袭击小月氏,除了除去将他们分隔的小月氏,掠夺牲畜人口外,也是欲试探你这新上任的护羌校尉啊。黄羝羌势力弱小,竟能攻灭一个青壮上千的部落,定是得了先零羌相助,破羌县来报,说先零羌的豪帅杨玉,确实有向东移动的迹象。”
“杨玉……”任弘多次听闻此名,作为河湟最强大的部落,先零有两位大豪,一个叫犹非,一个叫杨玉,都被汉朝封为归义羌侯,一年多前,就是杨玉灭亡了龙耶部,是龙耶干芒的仇人。
辛武贤一直主张重拳出击:“早打也是打,晚打也是打,羌人反相已露,吾等再不动作,就要受制于人了。不如你我现在就去说服郡守,发郡兵北上,先奇袭煎巩羌,将其剿灭,以震慑河湟,也免得与先零羌开战时腹背受敌。”
你还知道腹背受敌啊!
任弘连忙劝阻道:“奇袭恐怕不可能了,煎巩羌十分小心,我派斥候去查探过,他们掠夺小月氏后,便往山里迁徙,守于深山,这天寒地冻的,我军想要一举攻灭恐怕不易,反而会损兵折将。”
“更何况,除了煎固羌、黄羝羌外,先零羌的钟种血亲遍布金城,允街县有当煎羌,安夷县有勒姐羌,河关县有封养羌,白石县有牢姐羌,都因为汉人迁入与之争地,颇为不满。源于研种的枹罕羌也与先零解仇结盟。”
金城郡其实是被诸羌团团包围的。
任弘劝辛武贤道:“一旦起了冲突,以上诸羌若助先零,势必让各县都陷入危局,对战事不利啊。到那时半郡沦陷,吾等被诸羌围困,反要长安发兵来救,辛都尉,你我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我看先零羌仍在试探,想要翦除可能会助汉军的小月氏,煎巩羌也没下定决心直接与大汉翻脸,因为他们不敢将妇孺丢在冬场,远涉河塞来攻我,既然羌人犹豫,那吾等也先拖一拖,做好准备,此谋而后攻也。”
辛武贤有些不耐烦:“那要拖到何时?先零羌正与诸部解仇结盟,每拖一天,敌便强上一分。”
任弘道:“过了今年,初春时羌人粮食将尽,马匹最为虚弱时再开战!”
“辛都尉请相信我,在那之前,两个月内,我会改变形势,让敌对于我的包围,变成我对敌的包围!”
……
好容易按下辛武贤想立刻开战的念头,任弘又进了允吾城,他还有个更精明的对手要应付。
在进郡守府前,任弘好好揉了揉自己被冻僵的脸,好让待会同那浩星赐交手时表情更生动些。
果然,任弘才进门,浩星赐就没给他好脸色看,阴着面孔道:“道远不是答应过老夫,会以大局为重,主绥,保金城羌中无事么?为何你刚去令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