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毡笠!”
站在障塞顶上,忽然一阵大风吹来,万章只觉得头顶一凉,抬起眼睛就看到他的帽子随着风飞上了天,吹了老远后,朝数里外驻马的匈奴人处飞去。
气得他指着它大骂道:“你这毡笠,平日里也算暖烘烘的贴心,不想竟公然投敌!”
这是来到达坂城后短短两个月间,万章第三顶被风吹走的毡笠了,直叫他欲哭无泪。
万章嘟嘟囔囔地骂着,也怪他,刚才是听到鼓点太着急,众人匆匆上了障塞,忘了将缨系起来,只能自认倒霉。
曲长司马舒则笑骂道:“知足罢,我听说西二燧那边,昨日便有人被风吹得飞了起来,掉下烽燧摔烂了脑袋,那是西部侯官死的第一个人,好在被韩校尉算了战殒。而这三座障塞几十个烽燧上,连一杆汉旗都没法立,没办法,一立就倒!”
司马舒多年前曾随奚充国校尉送信去玉门,在魔鬼城引开追兵,竟还未死,又随堂邑侯赵汉儿护送过乌孙王子,如今也当了曲长,最大的爱好是讲荤段子。
因为由任都护做媒,司马舒娶了一个皮肤白皙的车师王族女子为妻,且老喜欢提“葡萄”,有事没事就往嘴里塞一粒葡萄干,遂被韩敢当校尉取了绰号“司马葡萄”。
司马舒让众人在障塞上时都低着身子,倒不是怕胡虏近前射箭,而是畏惧达坂城的大风。
要说这达坂城也够稀奇,万章他们先前待了小半年的车师,离此不过一百多汉里,而达坂城去北庭汉军的唯一要塞西且弥,也百余里,但天气却截然不同:车师如火炉般炎热,而西且弥则凉飕飕的,真是咫尺炎凉。
而这种两地反差极大的气温,也让位于中间的达坂城成了一个老风口,大风小风天天有,早先来修长城的戍卒们调侃的说,这里的风一年只刮一次“从冬刮到春,只余夏”。
达坂城附近树多水也多,榆树和白杨还有杏树,一片一片树林将远近包个严实,但均长不高,树干无一例外向东南方向倾斜。在万章看来,这大概都是被风吹的,他有点怕自己在这待久了,会不会也被吹歪。
“小解时捂着点,万万莫要硬起来,万一遇上强风,那活或许真会被吹折了。”
司马舒哈哈大笑,来到达坂城后,身边没有美丽的车师妻子暖被,日子更加清苦,他只能靠荤段子来调戏新兵取乐了。
因为司马舒是追随过任都护和堂邑侯赵汉儿的老卒,时常说起过去的经历,万章问起这里的风,和斩右谷蠡王一战遇到的孰大孰小。
“那一战我不在。”司马舒白了万章一眼,又塞了一粒葡萄干在牙缝里细细嚼着,只伸出受过箭伤的左手感受着风向:“只听人说,那次是逆风而行,而这次,风向对我军有利。”
达坂城属于季风气候,为夏半年刮东南风,冬半年刮西北风,这几天正好刮起了东南风,来自吐鲁番盆地的热风穿过峡谷隘口,让人不觉之间,后脑勺就全是汗。
匈奴人就没有这般舒服了,反而被这几乎一天不停的风闹得没脾气。前日初至时,他们派了三四千名弓手,想要利用弓箭抛射的射程,围攻西边靠近盐湖的障塞。
但弓手们射出的箭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东南风,射程大大缩减落在烽燧前十几步不说,准头也差得不行,汉军举盾或缩头便轻易躲过。
反而是烽燧上汉军士卒操弩而射,有了顺风之效,忽然增加的射程往往能吓到匈奴人,逼得他们只能后退。
所以万章他们的工作其实挺简单,和平日一样,烽燧上放放哨,见到有胡虏过来就放上几弩,举烽告知障塞敌情即可——韩校尉和冯司马奉都护之命在此督战,严禁任何人出塞。
第一次打仗的万章有些担心,因为这道“长城”虽然将通往车师的路几乎封死,且高达丈余的长垣外还设了虎落,挖了沟渠。但汉军人数有限,三千人放在了西且弥,只剩下三四千守着达坂城塞,分散开来后,若匈奴集中攻击一点,击破还是不难的。
司马舒却很有经验,他在边塞多年,知道这些看上去不高的墙垣真正功效。
“长城防的不是人,而是马队。”
骑着马时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确实有点比不上,若是急躁去追,碰上高手,可能被其戏耍致死。可若是失了马与汉军步战,那匈奴人简陋的甲胄兵器,就几乎只能完败。
人加把劲能轻松翻过丈余高的长城,大队的骑兵却做不到,而众所周知……
司马舒笑道:“边塞之人都知道,有马的匈奴骑兵和无马的匈奴步兵,全然是两回事!”
……
作为老对手,匈奴人自然也明白这点,到了第三天时,他们果然又玩了声东击西的把戏,试图进攻西边的障塞,但主力却出现在了东边,集中兵力进攻一座烽燧。
也不管轻侠戍卒死守燧中,只填平了沟壑,让人扛着宽大的木板,铺在墙垣之上,想让马队就此越过障碍。
可才过了百余骑,匈奴人就迎来了惊喜。
随着烽燧举烽,汉军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