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社首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接一个,整整十来个赤着上身、持着铁棍的凶汉,从藏身的船舱跃上码头。
这极具震慑力的场面,吓得他们两股战战,险些跪在唐友德面前。
“唐老板有话好好说,不要动粗……”
“我们都说要卖了,四钱也可以的……”
“闪一边去。”看着那些凶汉围到赵昊身边,唐友德便知道肯定有麻烦发生,推开那些社首,过去插嘴问道:“怎么了?”
赵昊简单说明情况,又问唐友德道:“这里可有汤家圩的社首?”
见唐有德点头,赵昊便沉声道:“当我欠你个人情,让他带路去汤家圩!”
赵公子虽然热血上头,却没失去冷静。跑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分析过,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在哪里,又该如何扬长避短!
“汤家圩的人,快给我们带路。”唐友德居然没有迟疑,转头朝那些社首吼一嗓子。
那汤家圩的社首,正是头一个跟唐友德谈妥的那位,马上自告奋勇道:“我带路,跟我走!”
其余的社首哪能让他吃独食?也跟着一起朝汤家圩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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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家圩是个有着四五十户人家的圩子。
所谓圩子,便是外头有壕沟的围墙,前些年闹倭寇时,东南不知多少村落都建了这种圩子以自保。
圩子内环境封闭,所居的大都是同宗同族。偶有外姓人杂居其中,也是备受欺负的。
譬如此时,汤家圩的几十个汤姓族人,便将圩子里唯一一户姓吴的人家,围了个里外三层,水泄不通!
“假和尚,滚出来!”
“四丫头,你个丢尽祖宗脸的贱人,滚出汤家圩去!”
“兀那鸟大汉,你不是挺能打吗?有本事出来啊!”
他们一边骂着污言秽语,一边将石头、牛粪雨点般丢进院中。
院子里,正屋房门紧闭,一个披头散发、脸上还有清晰掌印的女人,正在帮吴玉包扎伤口。不时有石块、砖头从破碎的窗扇丢进来,她却置若罔闻,似乎根本不受影响。
高武手里攥着一根熟铁棍,肩膀抵着房门,拿一只眼从门缝观察外头。
他和吴玉还是稍稍晚了一步,那些汤家人已经找上门来。
可吴玉家的女人也不是好惹的,居然跟那些大老爷们厮打起来。只是身单力弱,几下被人家擒下,还打了一记耳光!
吴玉赶回来时,正看见自己娘子挨打,登时就发了疯,再不跟汤家人客气。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就将那几人打得满地找牙、四散而逃。
两人本打算带着吴玉的娘子,赶紧逃出汤家圩,可人家把圩子门一关,他们只能退回了这里。
只见这时汤家人越聚越多。仗着人多势众,他们踹开院门,潮水般涌进了院子里。
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弱点,敌众我寡,人主我客!
高武却依然面不改色,这种乡间斗殴的场面,对身经百战的戚家军队正来说,算得了什么?
吴玉包扎好了伤口,也提着根七尺长的铁棍,走到高武身边,神情平静道:“他们已经进了院子,我可以开杀戒了。”
“不可。”高武伸手拦住他,说出自己早就盘算好的想法。“等天黑。”
高武还记得不久前,赵守正曾说过的那句《大明律》,‘凡夜无故入人家内者,杖八十。主家登时杀死者,勿论!’
所以天黑,是动手的前提条件。
他娘子也拉住吴玉,低声道:“怎么说,我也姓汤,不要闹出人命……”
“唉,欺人太甚!”吴玉重重一杵铁棍,将门槛石砸得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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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赵昊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汤家圩。
这回赵昊倒没用两条腿跑,唐友德命个社首,将骑来的毛驴让给了赵昊……其实还有一头瘦驴,但唐胖子看看自己的体型,还是没有造孽。
于是余鹏牵着驴,赵昊骑着驴,跟着那姓汤的社首,带着二三十号人,浩浩荡荡杀到了圩子外。
那汤社首同时也是这圩子里的族长,不然凭什么让他当社首?
看到大白天的圩门紧闭,他知道里头肯定有事发生,急得跺脚大喊道:“开门,快开门!”
有汤家人上了墙,看到族长回来了,也顾不上问开门的暗号,便赶紧将门打开。
汤社首带着众人冲进圩子。几个汤姓族人迎上来,看到那十来个赤着上身,持着铁棍的凶汉,不禁倒吸冷气。
“莫非土匪劫持了族长,前来洗劫圩子?”
他们却不会将这些人当成倭寇的,因为不管真倭假倭,都是髡头赤身的。这些凶汉虽然也赤着上身,但头发没剃,所以最多是土匪,而不是倭寇。
当然,其实两者也没差……
好在他们看到其余几个村的社首也在,并没有被挟持的迹象,反而还七嘴八舌的问道:“村里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