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栏杆,霍然扭头,就见郑宇脸色苍白如纸,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怔怔地道:“怎么可能?他们怎么会不来?怎么敢不来!”
柳徇天默默站立片刻,举步又登两阶,停住脚步想想,忽然摇头一叹。转身便向阶下走来。
“世叔……”
郑宇的一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柳徇天,柳徇天目不旁视,从他身边从容走过去,对快步迎上来的一位家人吩咐道:“备车,回府!”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楼上,楼上寂然无声,没有人大声喧哗,已然久候的各路权贵只是默然起身,一个个走出去。从呆若木鸡的郑宇身旁走过,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在座的要么是城府极深的官员权贵,要么是身份贵重的勋戚耆老,他们纵然怒极,也不会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用谩骂和咆哮来泄自己的羞辱和愤怒。但是他们的沉默比咆哮更可怕。
郑宇脸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只是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不来?”
他真的想不通,胡元礼和陈东怎么敢不来,他们要么根本就不要答应,既然答应了。最后却又摆了大家一道,他们真的以为挟天子之令就能无往而不利?
他们不明白这一下就是得罪了长安所有的势力集团?他们不明白即便眼下无人奈何得了他们。但是长安如此之多的势力集团随之而来的无孔不入的反击,早晚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怎么就敢不来?
但是,不管他是如何的想不通,他知道,胡元礼和陈东还没完,他已经完了,从现在起。他已经沦为长安城的笑话,这些受到羞辱的人不会吝于把嘲弄与羞辱施加于他。他将因此被所有人摒弃,包括他的家族。
郑宇忽然开始后悔起来:“我为什么要接这件差使?当别人都远远避开的时候,我为什么要上赶着去做这种事?卢宾宓、卢宾之、崔林……,一个个的都栽了,就连沈沐都被延鄜丹三州事闹得焦头烂额,现在籍故避于洛阳不肯跟他别苗头,我为什么……”
一见杨帆,误终身呐!
灞上码头,五行会、圈子门、太平帮等西盟帮派的漕口掌舵、漕拳掌舵和大权在握的主要管事坐在左侧,顺字门、日月盟、三河会等东盟帮派的主要人物端坐于右侧,双方壁垒分明,中间空空,没有那个舞剑的项伯,剑在他们的唇齿之间。
双方虽然都存了息事宁人的念头,却都不愿向对方做出大的让步。对顺字门等东盟诸帮来说,他们的领只是作为证人留在刑部,而西盟诸帮领是被扣押,他们占了上风。
西盟诸帮则认为,现在长安各方势力全都站在他们一边,双方若继续僵持下去,他们未必会输。双方各有倚仗,自然不肯做出太多让步。
可是双方领被扣,放不放人是官府说了算,他们眼下要商量的是放弃争斗、放舟南下,如果不能达成协议,大家的饭碗都要受到影响,必要的妥协和让步又是必须的,因此双方都很有耐心。
古竹婷作为顺字门漕拳掌舵也坐在席上,她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双方的谈判上,眼神儿似乎总是悄悄睃向一旁,眉梢眼角似乎……有一抹难言的喜气,没错,就是喜气,就像一个新媳妇儿般的娇怯羞喜。
在她身后,站着一排雄纠纠气昂昂的汉子,人人一身短打,其中有一个大胡子,很是英俊威武,和其他肃立的壮汉一样,有意地挽着衣袖和裤腿,露出小腿和小臂,小腿和小臂上条状的肌肉尽显其精壮有力。
那是她将要陪伴一生的良人,他就在那里,古竹婷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丝丝的。
这时候,远处有几个人籍着码头上修补的船只、待运的货物等为掩护向正在谈判的双方悄悄靠拢过来,阳光映照在他们身上,在他们鬼鬼祟祟的移动中有点点寒光寒烁。
灞上,昔日曾是沛公刘邦屯兵的地方,他就是在这里和项羽大军对峙,最后演出了一幕鸿门宴,今日这里会上演一出灞上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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