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帝在位时,便想过对秦郡用兵,但其时定下的国策是联齐抗周,所以此事便拖延下来。”
“如今齐国有了亡国之相,韩氏小贼却趁周军压境之际占了秦郡,朕就算想要出兵,也抽不出人手来了!”
徐陵在一旁听得发楞,他本以为韩端在堂邑只是和其他地方豪强一样小打小闹,但听皇帝的意思,竟然连朝廷拿这小贼都没办法?
只有毛喜深知其中缘由:“非不为也,乃不能也!要取秦郡,就得先解沌口之危。周军未退之前,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韩小贼壮大了。”
君臣二人对看一眼,都觉得世事实在难料。
曾几何时,那韩端还是一名小小的电威将军,不得诏令连进台城的资格都没有,可才过了短短半年,他的势力竟然就扩张到了如此地步!
早知如此,当日就该依吴明彻所言将他留在军中,或者授他六品将军之位。
哪怕是让他任五品将军,也好过此时肘腋之患。
“至尊,要不让南徐州兵马渡江征讨?”徐陵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默,陈顼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毛喜却苦笑道:“徐公初到任上,未理军机,却不知南徐州的兵马都已经被中权将军(淳于量)带到公安了。”
“如今京口只有数千兵马,徐州各郡军士加起来也不足万数,要不然始兴王去会稽时,陛下就让他直接对韩氏动手了!”
听到这儿,陈顼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他猛地一拍案几,厉声道:“私铸弓弩军械,蓄养数千部曲,真不知那沈恪任会稽令时在做些什么!”
徐陵吓得抖了一下,连忙悄悄地往后退了小半步。
毛喜却还在为沈恪开脱:“怪只怪那小贼太过奸滑,当初就连吴侍中和淳于侍中也被他蒙骗,以为他徒具武勇,是个忠厚之辈呢。”
陈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屋中顿时又安静下来。
正在此时,孔奂却去而复返。
宫人刚一通报,他便踉跄着趋步进了屋内,连君前的礼仪都顾不上,只匆匆作了个揖,便疾声说道:“陛下,广州刺史欧阳纥反了!”
“欧阳纥反了?!”
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如今单单防御周军,已经让陈国上下感到应顾不暇,偏偏此时广州又反,这局势……搞不好就好亡国啊!
“反了……果然反了。”陈顼颓然坐在胡床上,双眼无神,嘴里却喃喃地念着。
毛喜定了定心神,走上两步俯身劝慰道:“陛下,事已至此,更需振作精神才是。”
陈顼却仍然瘫在那儿,嘴时不停地念着:“去年宣他入朝任左卫将军,他抗诏不遵之时,朕就知道他早晚要反!为什么这些臣子就不能好好地为朝廷效命?”
“朕召他们入朝,给他们加官进爵,福及子孙,可他们为什么不从,非得要造反?”
“伯武,你说,他们能为我皇兄所用,为何不能为我所用?你说,你们都说说,这到底是为何?”
这事情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三人都低着头站在那儿,不敢回话。
文帝在位时,对大臣宽厚,臣子们对待皇帝也是尽心竭力,譬如华皎任湘州刺史时,每年都要运送许多粮食特产、油蜜果脯到建康来,而皇帝让他打造战舰,他就在几年之内打造了两百多艘金翅大舰送到都中。
文帝死后,陈顼便起了篡位之心,他提拔亲信、排除异己,先后杀害了刘师中、到仲举、韩子高等文帝信重的文臣武将,就连自己的亲侄子也不放过。
猜忌心既重,下手又狠辣无情,正是这个原因,华皎才会在韩子高被杀之后意识到危险,立即便起兵叛乱。
如今欧阳纥造反,同样也是这个缘由,但谁敢将这话说出口来?
良久,陈顼才渐渐恢复正常,缓缓向站立在下面的孔奂问道:“你从何得知广州已反?”
孔奂这才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一旁侍立的宫人。
“衡州(今广东英德一带)刺史钱道戢告急文书奏闻,广州刺史欧阳纥出兵攻打衡州,无功而返,然其势单力薄,恐不长久,故请朝廷早日发兵平叛!”
陈顼接过信来草草看过,转手又递给毛喜,说道:“大江沿岸诸军皆不可动,朕欲以江州刺史章昭达率部前往广州征讨叛贼,伯武以为如何?”
时下陈朝的一班老将,吴明彻被俘至长安,徐度、程灵洗也于今年病故,淳于量、黄法氍要主持长江防务,其他人要不就是手上无兵,要不就是资历不够不能服众,合适的老将仅有章昭达一人。
陈顼有此一问,只是习惯使然。
自承圣三年(五五四年)江陵陷落,毛喜及陈顼迁居关右时起,两人便几乎没有分开过,到如今已经足足十五年。
陈顼对毛喜的信赖,可说是无人能出其右,而毛喜也从不恃宠而骄。
此刻听得陈顼发问,他便恭敬作揖回道:“陛下所言甚是,章侍中良臣良将,累平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