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陵在江东不择手段大肆敛财,听说是得了皇帝的授意……国库没钱了,朝堂官吏只发半饷,军中用度也削减了三成,再这样下去,我看这陈国的日子也不长了。”
与韩锦这个土包子不同,同样经历过梁末侯景之乱、陈霸先篡位立国的孔合,却并不认为陈国的统治有多牢固。
陈国立国不过十三年,陈霸先在位的两年里,他干的就一件事儿——平叛。
先是萧勃,后是王琳,陈霸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他有生之年,都没能将叛乱彻底平息。
陈霸先去世后,他的侄子文帝陈蒨继位,接着平叛。
临川周迪、豫章熊昙朗、东阳留异、建安陈宝应、湘州华皎,一直打到前年,总算将叛乱彻底平息。
换句话说,陈朝这开头十余年,别的没干,尽平叛了。
这些叛乱,几乎将陈国国力消耗怠尽。
如果没有韩端平空出现,陈军攻取江陵导致周军大举报复,宣帝陈顼继位后励精图治,与民休养生息,陈国还能苟延残喘一二十年。
但韩端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进程。
原本风雨飘摇的陈朝刚刚经历华皎之乱,在江陵又损失了数万精锐,周军挟大胜之威直逼江夏,偏偏这个时候,广州刺史欧阳纥又在背后捅了一刀子。
可以说,此时的陈朝,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这种局面,已经不止孔合能看得出来。
他此次来广陵,便是受了会稽某些人所托,前来探听消息的。
“姻翁,这陈国……果真长久不了么?”
相同的言论,韩锦不止一次从儿子的口中听说过,但他一直以为韩端是狂妄自大,所以才会忧心忡忡。
如今此话从孔合口中说出,却让韩锦迟疑起来。
“只看陈叔陵在吴地所作所为,便是亡国之兆。”
“掘人坟茔、强抢民财、掳人妻女,简直是作恶多端,会稽、吴郡数名官吏联名向朝廷上书弹劾,却反被陈叔陵捏造罪名抓捕入狱,而朝中上下竟无一人为其出声!”
“姻翁,此等国家,此等朝廷,你说能长久得了么?”
韩锦大惊道:“竟然到了如此地步?”
“已经是肆无忌惮了,所以坊间才传说陈叔陵是受了皇帝的旨意搜刮民财,毕竟这小贼才十五六岁,没有皇帝为其撑腰,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出这般天怒人怨之事来。”
韩锦瞠目结舌:“皇帝……他不怕失了天下民心么?”
“民心?民心算得了什么?”孔合转过头看向门外,默然半晌,才悠悠叹道:“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姻翁可知前安南将军周迪?”
韩锦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在侯景之乱时便崭露头角的大人物,他即使僻居山阴乡下,也是早有耳闻的。
“那他可得民心?”
韩锦又点了点头。
周迪任衡州刺史(今广东浛光)、临川内史时,爱民如子,深得百姓拥戴,他起兵反叛被镇压后,百姓自发为其修建“周王庙”,以示感恩纪念。
姑且不论其因何叛乱,单讲得民心,最起码在临川郡,陈文帝是远远比不上他的。
两人默然对坐,过了一会,孔合才又道:“不知六郎接下来有何打算?”
韩锦道:“前几日他才来信,说刚攻下寿阳,要在寿阳坐镇一段时日,让我和三娘也搬去寿阳居住。”
“如今吉奴儿已经足月,我正打算择日举家北上,姻翁若有闲,不如与我一同前往?”
孔合霍然起身:“那就同去!”
……………………
五月的田野,最美的是金灿灿的麦田。
微风拂过,沉甸甸的麦穗似波浪般随风涌动,农人埋首割麦,挥汗如雨。
韩端剥开一粒麦子扔进口里,品尝着浓郁的麦香,展颜笑问:“敬文,你估计芍陂这些麦田,亩产能达到多少?”
从广陵调来的新寿阳太守杨述杨敬文呵呵笑道:“今年天气不错,芍陂又不缺水,下臣估计亩产能有三石。”
三石也不到三百斤,这和后世普遍七八百斤甚至上千斤的小麦亩产量比起来,简直是低得令人发指。
但在这个时候,这就是不折不扣的高产,只有不缺水的良田、精耕细作才能有这么高的产量。
没有良种,没有化肥农药,亩产三石几乎已经是极限,要想再提高产量,就得在种子和肥料上想办法。
短时间内不可能培育出什么好的种子,但肥料却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此等良田,若是如广陵那般用上主公所说的制肥之法,产量应该还能高上不少。”
杨述所说的制肥之法,其一是韩端绞尽脑汁才回想起来的一种土氨水化肥。
一千份新鲜的牛豕粪,加一份大豆粉,再加一百份熟石膏粉,密封低温放置三天,然后兑三倍水施用,肥效比氨水还要好。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