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寺是前宋世祖刘骏为其妃子殷淑仪所建,因其子刘子鸾封新安王,故以新安为寺名。废帝刘子业登基后,杀子鸾、毁寺并驱逐僧徒。
如今新安寺已经不复存在,但寺名却作为地名流传下来,韩子高所率的右卫军正是驻于此地。
新安寺与东阳门相距十多里,出得东阳门来,韩端便叫了一条画舫沿青溪顺流东下,不到一柱香工夫便到了目的地。
站在辕门外放眼望去,只见其内营垒重重,甲士巡弋,军容颇盛,韩端命韩七郎呈上拜贴,不多一会,就见一名年青将领在军士簇拥下大步走了过来。
其人颌下长须清秀顺直,脸颊红润,形体健硕俊美,两臂修长,韩端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他,但此刻再次看到,心里仍然是喝了一声彩。
这等俊美且又不失英武的男子,在这个时代,简直是男女通杀,难怪皇帝要封他为皇后,连公主也对他日夜思念咳血而亡。
“前面可是韩端族弟?”韩子高走上前来朗声问话,韩端连忙收起思绪,俯身作揖:“弟石塘韩端,拜见子高大兄!”
韩子高虽是山阴人氏,但从小寄居建康,这些年来更是从未回过山阴一次,对家中的事情并不清楚,但来人的拜贴上写了山阴韩端,称呼族弟便不会错。
韩端道:“小弟从山阴来时,叔父有信要我转交大兄,但不知大兄所居何处,只能前来军营之中寻找,不知可会犯了军中禁令?”
“我至今孑然一身,何来居处?”韩子高伸手扶起韩端,微微笑道,“族弟不必多虑,这军营之中便是我家,何来犯禁一说?”
他少小离家,因着他的身份,在京中也没有朋友,家中更是只有书信往来,今日得见家乡族弟,心中甚是欢喜,寒暄了两句便将韩端引进帐中。
等韩子高屏退左右,韩端方才拿出韩延庆的书信奉上,韩子高阅信后黯然不语,过了好半晌才强笑道:“久不见家君,故而有些失礼。”
说罢他又站起身来,对韩端作揖道:“多谢族弟为我带来家君手书,解我思念之苦。”
韩端连忙回礼:“本是自家兄弟,何来多谢一说?大兄,我在家中排行老六,日后你称呼我六郎便是。”
“好,那我日后便称呼六郎,如此更亲切一些。”
兄弟二人分别坐下,又说了一些家事,韩端才低声向韩子高说道:“小弟来此之前,阿叔曾让我向大兄转告一句话,若大兄心里还念着他,就莫行那螳臂当车之举。”
韩子高站起身来走到帐外,令周围士卒退出五十步外,然后才回到帐内,向韩端问道:“为兄之事,六郎知道多少?”
“尽知。”
韩子高略有些诧异,他的事情在京师可谓是尽人皆知,但韩端远在山阴,又只是一个束发少年,为何敢说“尽知”二字?
“新皇即位,安成王剪除异己,总揽大权,其野心昭然若揭,大兄若要力保新皇,即是其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六郎从何处听来这些传言?安成王虽权欲熏心把持朝政,但他应当并无篡位自立之心,否则先帝垂危之时欲传帝位与他,他为何坚辞不受?”
“且自新皇即位以来,安成王对我也是推心置腹,连我右卫将军的名号也没削除,若他真容不得我,为何不剥了我的兵权?”
韩子高此话却是想看韩端如何作答,他自己对这些事情,却是心知肚明的。
韩端笑了笑,回道:“大兄既然心有疑虑,那我便斗胆说上两句,小弟姑且言之,大兄姑且听之。”
“先帝欲传位于安成王时,安成王不敢接受,其原因是怕先帝试探于他。至于保留大兄之兵权和右卫将军名号,一则是怕逼反大兄,二则大兄之兵权名号皆是先帝所赐,他没有任何理由予以剥夺。”
“一旦被他找到借口,大兄便危在旦夕,上次陆访之事足以说明此点。”
听韩端说完这段话,韩子高已经知道他所说的“尽知”二字并无夸大之处。
韩延庆给他的信中,说道韩端“聪慧善谋略”,开始时他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如今看来,此子确实非寻常少年可比。
沉吟片刻,他便问道:“六郎既知眼下形势,可有良策教我?”
此次韩端前来军营,就是想救韩子高一条性命,因此听得他发问,立即便拱手道:“小弟不敢言教,但有数言,请大兄思量。”
“六郎请说,无论对错,为兄都感激不尽。”
“当今局势,已是迫在眉睫!安成王所顾忌者,唯大兄手中兵马耳,因此无论如何,大兄都不可交出手中兵权。”
“如此一来,安成王必然不敢贸然行事,所能为者必然是捏造罪名,然后趁大兄身边无人时下手加害,大兄切记,无论他以何借口相召,都不可前往台省,否则必定有去无回。”
“若安成王以商讨朝廷大事为名相召,我又当如何?”
韩端毫不犹豫地道:“托病即可。”
在他看来,找个借口是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