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云这狗贼竟如此藐视于我!”
新安寺军营中军帐内,韩子高抽出刀来,一刀将面前案几斩去一角,满脸怒色愤然道:“我早知他与毛喜勾结欲对我不利,若不是怕安成王趁机插手右卫军,那容得他在军中如此放肆!”
“没想到他竟然得寸进尺,在我军营之外竟然就敢刺杀我的族弟,若我再装作不知,恐怕明日他就会砍了本将军的脑袋去向安成王阿谀谄媚!”
“将军息怒!”
两名军帅垂手站在军帐中间,神情也有些不好看,他们也早就知道顾长云与骠骑将军府谘议参军毛喜来往密切,但没想到这背主之贼竟然胆大到了如此地步。
其中一名脸带刀疤的军帅上前一步抱拳道:“顾贼依附安成王已可确定,将军何不借此机会将之斩杀,以绝后患?”
另一名高壮军帅却道:“若杀了顾贼,固然可得一时清静,然而安成王与那毛喜又岂会善罢干休?窃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韩子高思索良久,沉声说道:“尔等军帅均由台省授命,如今又非战时,本将军并无权杀之,然不对顾贼加以惩戒,本将军却又心意难平。”
“以我之见,此事暂且不要声张,等明日操演时再将其拿下,以违抗军令纵兵劫掠为由将其杖责三十,令军士不可伤其性命,但也不能再任其猖獗!”
……………………
回到兴业寺后,韩端仍在和张和谈论方才青溪遇袭的事情。
“郎君下手狠了些,终究是京师首善之地,出了人命,官府不可能不追查……”
“放心,子高大兄会处理好的,方才我去找他,就是要他处理好首尾。”韩端脸上满是笑容,丝毫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几条活蹦乱跳的性命就消失在他的手上。
“济之你休要说我,你不也照样杀了一个?”
张和无奈地笑笑:“我本来是不想杀人的,但你都杀了几个,我杀不杀又有何不同?况且那直刀使得有点不顺手,不好控制力道,日后出门,还是带我的手戟方便些。”
韩端点头道:“终究不是趁手兵器,若换了我的铁枪,那些贼人休想近得我身周一丈,不过,若是贼人带了硬弓强弩,今日我们未必有如此轻松。”
“他们本来就不是来杀我们的,郎君难道不记得,画舫上那人下船之后,说的是让你束手就擒。”
曾经在县衙当过捕役的张和对这些细节观察得倒是仔细,韩端一回忆,似乎当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但他们不是来杀人,难道是来请人回去作客?
只一思索,韩端就想到了唯一的可能,那军帅派了人来拿他,目的还是在韩子高身上,同样的手段不久前还在他老爹身上用过一次,如今那毛喜故伎重施,没想到却栽了一个根斗。
既然如此,光让韩子高控制军中士卒,似乎也还不够稳妥,京师是安成王的地盘,毛喜完全可以调动官府或其它诸卫的兵马前来捉拿自己。
想到这儿,韩端“呼”地站了起来,正色对张和说道:“济之,今日之事很有可能就是毛喜所为,此地不宜久留,你火速去城中将人寻回来,我们马上动身回去!”
“此时动身,恐怕到方山埭前就要天黑,夜晚埭堰不通,若是有人追来,又当如何?”张和见他神色凝重,也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从马扎上站了起来,向韩端说出自己的顾虑。
“我们不走漕河,走大江!今晚赶到京口歇息,明日一早从丹徒水道回山阴!”
来时走运河,是因为走大江要逆流而上,而且船上装满了货物,如今空船顺流而下,只要不遇到大的风浪,基本就没有什么危险。
张和重重地点了点头,刚走出门外,韩端又叫住他道:“你找到人之后,立即让他们回来收拾行李,我先到渡头去等你们。”
若是其他世族豪强子弟出门,连铺笼帐被也要自己携带,但韩端却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他将衣裳塞进包裹,然后再将床上的布单扯来裹住铁枪,往背后一背,大步走出了寺院。
从侧门出来,顺着青溪河岸一阵疾走,不过半刻,便到了东阳门外,此时东阳门外人来客往,人声鼎沸,韩端混入其中,一瞬间就失去了踪影。
他这边走得干净利落,张和那儿却是遇到了麻烦,不是有人来找茬,而是不知要到何处去找人。偌大一个京师,几十个人扔进去要想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走了好几处酒肆戏苑却连一个人都没找到,张和心中焦急,走起路来也是步履如飞,一不小心却擦身碰到了一个市井闲子。
没有技艺傍身,也无那奉迎的本事,在街上闲逛混日子,打听到谁家办喜事丧事,就早早上门去帮着打杂、应酬、凑热闹,混吃混喝,偶尔还能蹭到点赏钱,这种人在当下便叫作“闲子”,与后世的“街溜子”很是相似。
那闲子见他腰佩直刀,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低声咒骂了两句便要离去,张和却心中一动,转回身来拍了拍那闲子的肩膀开口便问:“想不想赚些钱来使?